幽冥谷的雾浓得化不开,沾在睫毛上便成了细小的水珠,顺着陆玄冥的下颌滚进衣领,凉意直透脊椎。
他盯着祭坛上的黑纱女子,喉结动了动——这声音他在三个月前的密报里听过,是巫族圣女巫九娘,三个月前刚用“蛊蚀心”毒杀了滇南三城的守将。
猩红命丝窜出的刹那,陆玄冥后腰的肌肉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他整个人贴着地面翻滚,玄色衣摆扫过积血的青石板,溅起几点暗红。
命丝擦着他眉心掠过,带起一阵灼烧般的刺痛,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银针扎进命门。
“好狠的锁魂丝。”他撑着膝盖起身,指尖按在眉心,那里已经泛起青紫色的印记。
命轮残页在掌心发烫,金芒如活物般钻入他眼底,他看见无数黑线正顺着那道命丝往自己命格里钻,像一群啃食骸骨的蚁。
“陆公子果然比传闻中更机敏。”巫九娘的笑声裹着雾飘过来,黑纱下的眼尾微挑,“不过你该高兴——能被巫王大人选中的命格,整个九境也找不出第二个。”
陆玄冥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那些黑线在命格里游走,每一寸都像在刮骨。
龙脉之力本在丹田温养,此刻却如被抽丝般往心口涌,他强压下喉间的腥甜,反手捏碎袖中最后一张命理镇符。
“晚晴!护好密探退到雾外!”他扯着嗓子喊,余光瞥见林晚晴已经将软剑舞成银轮,挡在密探身前。
楚无极的玄铁刀则架在他身侧,刀背抵着他后腰——这是他们约定的“同生共死”的姿势。
“残页!”陆玄冥低喝一声,掌心的命轮残页突然爆发出刺目金芒。
他盯着那道命丝的轨迹,在心底快速推演:锁魂丝的根在祭坛中央的水晶,若能将命丝引向虚空中的命理乱流区
“去!”他屈指一弹,金芒裹着命丝破空而去。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炸响,整片雾幕被撕开一道裂痕,露出底下翻涌的灰云。
但那黑线却未完全断裂,反而顺着裂痕缠上他手腕,在皮肤上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逃不掉的。”巫九娘掀开黑纱,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眉心有个暗红的蛇形印记,“你的命格,早被巫王大人用‘魂锁术’烙下印记。等大阵完成,你就是巫王大人的新躯壳。”
话音未落,祭坛突然震颤起来。
挂着的灯笼同时爆碎,暗红的“灯油”溅在青石板上,发出刺鼻的焦味——那根本不是油,是凝固的人血。
水晶中浮起幽绿的光,一个布满鳞片的影子在其中扭曲,像是被无数锁链捆住的巨人。
“命格置换大阵...启动!”巫九娘仰起头,双臂张开,黑纱从肩头滑落,露出满背的青黑咒文,“万魂归位,巫王临世——”
陆玄冥突然踉跄一步。
他感觉有千万只手在拽他的魂魄,丹田的龙脉之力如决堤的洪水,顺着命门往祭坛涌去。
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密探们抱头尖叫,他们的魂魄正从七窍中飘出,像被线牵着的纸人,往水晶里钻。
“楚兄!”他咬着牙抓住楚无极的手腕,“天机匣里的‘命理断界’符...快!”
楚无极的玄铁刀“当啷”落地。
他反手扯开腰间的青铜匣,匣中十二道符箓无风自动,最上面一道泛着死灰色的符箓突然燃起幽蓝火焰。
他指尖颤抖着捏住那道符,喉结动了动:“这符会断我十年阳寿...但值得。”
“起!”
天地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命丝同时绷直,像是被无形的刀齐齐斩断。
水晶中的影子发出刺耳的尖啸,祭坛上的咒文开始崩裂。
楚无极的嘴角溢出黑血,玄铁刀的刀身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他望着陆玄冥笑了笑,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楚兄!”陆玄冥扑过去要扶,却被一道白影抢先。
白芷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素色裙裾沾着血污,她单手接住楚无极,另一只手快速在他心口点了七处大穴。
陆玄冥这才注意到她腕间的银铃——那是南疆遗族特有的“镇魂铃”,三年前他在滇南屠城的卷宗里见过。
“我是南疆遗族最后的血脉。”白芷抬头,眼中有泪光闪烁,“当年巫族血洗青鸾部,我爹娘...我爹娘被做成了人彘挂在祭坛上。我潜进天机阁,就是等今天。”她指尖掐了个古老的法诀,腕间银铃骤响,几缕命丝突然逆转方向,缠上巫九娘的脚踝。
巫九娘惊呼一声,踉跄着栽倒。
陆玄冥趁机拽出腰间的命理罗盘,咬破舌尖喷在盘面上:“借你半刻命!”罗盘发出刺目金光,将他和白芷、楚无极罩在其中。
水晶中的影子突然暴涨。
原本模糊的轮廓清晰起来:蛇尾、龙鳞、三只竖瞳,额间还顶着一根漆黑的角。
它伸出半透明的爪子拍向祭坛,整座祭坛开始崩裂,地面裂开数道深渊般的裂缝,黑红色的怨气从中涌出,腐臭得令人作呕。
“巫王大人!”巫九娘跪伏在地,疯狂地亲吻地面,“您终于要回来了!”
陆玄冥抱着楚无极退到裂缝边缘。
他望着裂缝中隐约浮现的巨影,喉咙发紧——那影子比水晶里的更庞大,更狰狞,此刻正有一只布满鳞片的巨手,缓缓从裂缝中伸出...
“这还只是开始。”他低声喃喃,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真正的巫王,还未真正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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