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
一股阴冷的夜风卷着室外的潮气倒灌而入,瞬间冲淡了停尸房内福尔马林与硝烟混合的刺鼻怪味。
两个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的皮鞋擦得锃亮,即使踩在肮脏潮湿的水泥地上,也仿佛与污秽隔着一个世界。
金丝眼镜,一丝不苟的背头,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冰冷,扫过房间时,带着一种医生审视标本般的、毫不掩饰的挑剔与嫌弃。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神情紧张,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对讲机,亦步亦趋。
陈默的身体纹丝不动,像一块石头般融入墙角的阴影。
他的【灵视】,已经将这两人看得一清二楚。
中年男人身上的生命辉光,很普通,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但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截然不同。
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稳定、锐利、如同手术刀锋般的光。
那光芒带着一种技术性的冰冷,与陈默左轮赋予他的那种纯粹、蛮横的圣洁光辉,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
“李队,就是这里。”中年男人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敬畏。
被称为“李队”的年轻人,李维,甚至没有回应他。
李维的目光,在那个深深凹陷的柜门和散架的铁椅上停留了一瞬,眉头拧得更紧了。
“能量残留场非常微弱,波动曲线已经趋于平息。”
他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类似手机的精密仪器,屏幕上几条代表能量波动的曲线正在缓缓走平。
他看了一眼仪器上的数据,就像一位资深医生看了一眼心电图,直接下了诊断。
“典型的低阶食尸鬼异化事件,能量爆发后自行湮灭,或者被什么东西惊扰,逃走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件“垃圾未分类”级别的微末小事。
然后,他的目光才终于落在了角落里,那个穿着不合身保安制服的陈默身上。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停尸房里碍眼但又懒得清理的陈设。
“你,这里的保安?”
李维微微抬了抬下巴,镜片反射着日光灯惨白的光,语气中带着居高临下的质询。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沉默地点了点头。
李维的视线在他身上快速扫过,最终停留在他那双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拳头上,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轻蔑。
一个被吓破了胆的普通人。
仅此而已。
“事件发生时,你就在现场?”
“嗯。”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幸存者的后怕。
“看到什么了?”李维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烦,像是在完成一个不得不走的、毫无意义的流程。
陈默的大脑在飞速权衡。
在他的灵视视野里,李维身上那层冰冷的光芒虽然锐利,却根本无法“看”到地上那圈正在消散的灰色印记,也无法“看”到柜门上残留的、充满恶意的黑色爪痕。
他的仪器,很先进,但也很“瞎”。
它只能探测到粗略的能量波动,却无法洞察真实的“灵性痕迹”。
他看不到真相。
“我……我听到了很响的声音,出来看的时候……就看到椅子和柜子变成这样了。”
陈默选择了最模糊,也最符合一个“被吓傻的普通人”该有的反应。
“废物。”
李维没有出声,但陈默从他那瞬间变得更加不耐烦的表情里,清晰地读懂了这两个字。
李维收起仪器,转身对身后的中年男人下达命令,语气不容置疑。
“记录:7号停尸房发生D级灵体污染事件,灵体已消散,污染等级低。现场封锁二十四小时后,自动解除。”
“是,李队!”中年男人立刻在记录本上奋笔疾书。
李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风衣领口,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里的污秽气息玷污了他昂贵的衣服。
他准备离开了。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陈默的瞳孔,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无声地收缩了一下。
他的【灵视】,看到了李维和他的高科技仪器都完全无法捕捉到的东西。
一缕缕极其微弱,但又无比清晰的灰色丝线,正从房间中央那个不起眼的排水口铁栅栏缝隙中,丝丝缕缕地向上飘散。
那不是食尸鬼死后残留的能量。
那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带着饥饿与贪婪的……活着的恶意!
这股恶意,比刚才那头被他一枪秒杀的食尸鬼,要浓郁十倍不止!
下面,不是空的。
下面,是一个巢穴。
李维已经走到了门口,他甚至没有再回头看陈默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李队。”
陈默突然开口。
李维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语气冰冷得像他脚下的地砖:“还有事?”
陈默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黑漆漆的排水口上。
“刚才……我好像听到那里,有指甲刮东西的声音。”
他的声音不大,在这空旷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中年男人闻言,立刻紧张地看了一眼那个排水口,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配枪。
李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极致的嘲讽。
他转过身,像看一个精神失常的白痴一样看着陈默。
“下水道的老鼠而已。”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我们的工作,是处理‘异常’,不是来停尸房帮你抓老鼠的,保安先生。”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停留,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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