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清晨，阳光斜斜地洒在殿前的青砖上，映出一道道细长的影子。陈轩提着铜壶往御案方向走，脚步轻得像是踩着棉花。
他已经在这座宫殿里当差好几天了，可每次走进来还是忍不住心里打鼓——不是怕康熙，而是怕那些老太监们的眼神。那眼神比宫墙还冷，比冬日的风还刺骨。
“小贵子！”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陈轩回头一看，是总管李德全。
“皇上交代你几件差事，你可别给老子掉链子。”
“奴才明白。”陈轩点头哈腰，“请公公指点。”
李德全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一叠卷宗：“六份，都是些琐碎政务，皇上让你理清楚，今晚就要看。”
陈轩接过卷宗，沉甸甸的一沓，差点没拿稳。
他低头翻了翻，果然如李德全所说，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某月某日御膳房添了几斤炭、某部送来的奏折少了一页纸、还有兵部报销的账本……
等等，兵部的账本？
陈轩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将那份账本夹在中间，转身便去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第一份是工部修缮东角门的明细账目，字迹工整，看得出来是专门誊抄过的。第二份是户部拨款给江南赈灾的记录，虽然数字庞大，但条理清晰。第三份……是兵部的报销单。
这账本就不一样了，字迹潦草不说，内容也乱七八糟，一会儿是马匹购置，一会儿又是粮草调拨，而且有些数字明显对不上号。
陈轩皱起眉头，把账本摊在窗边借光细看。阳光透过琉璃瓦洒进来，照得那纸页泛黄发亮。
他拿出之前整理好的其他月份账册，一一比对，果然发现了问题。
某些支出项目，在往年同期根本不存在；而有些项目的金额，竟然翻了三倍不止。
更奇怪的是，账本末尾盖了一个印章，图案是一只鹰首衔剑，位置偏僻，墨色新鲜，像是刚盖不久。
陈轩盯着那个印章看了许久，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小贵子！”外面又传来喊声。
陈轩赶紧合上账本，抬头一看，是乾清宫的小太监张顺儿。
“皇上传你呢！”
“这就去。”陈轩应了一声，拎着那沓卷宗快步往大殿走去。
到了门口，却见两个守门的小太监正蹲在地上玩骰子，压根没通报的意思。
“劳烦二位通传一声。”陈轩笑着拱手。
其中一个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哎哟，这不是小贵子嘛？你急什么？皇上正在看画呢，等会儿再说。”
“可是……”陈轩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打断，“你要是着急，就自己进去呗。”
这话听着有点怪，但陈轩也没多想，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乾清宫内，康熙正坐在龙椅上，面前铺开一幅《百骏图》，神情专注。
“奴才参见皇上。”陈轩跪下行礼。
“起来吧。”康熙头也不抬，“说说，你这几日整理的政务如何？”
“回皇上，已经整理完毕。”陈轩将卷宗放在案上，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简要汇报，“工部修缮费用与预算相符，户部赈灾款项发放有序，兵部报销中发现部分异常支出，尚待查证。”
康熙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你说说，哪几项有问题？”
“回皇上，兵部本月上报的军械采购数量与去年相比增长两成，但实际入库数目不符，且有几笔大额支出无明细说明。”
康熙听了点点头，没有说话。
陈轩心里有些紧张，但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多嘴，只能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儿，康熙才缓缓开口：“你做得不错。”
“谢皇上夸奖。”陈轩低头行礼。
“这些日子你在乾清宫做事，朕都看在眼里。”康熙语气平和，“今日之事，只是个开始。”
陈轩心头一震，知道自己这是通过了考验。
“奴才定不负圣恩。”
康熙笑了笑，挥挥手：“下去吧。”
陈轩退出大殿时，天已经快黑了。
他站在回廊下，望着远处渐暗的宫墙，心中五味杂陈。
今天这关算是过了，但那个鹰首衔剑的印章，让他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必须搞清楚，这个印章到底是谁的，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兵部的账本上。
夜色渐浓，宫灯次第点亮。
陈轩回到自己的小屋，点上烛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开始默写白天抄下的账本内容。
写到一半，他忽然注意到其中一页背面，隐约浮现出一点水渍痕迹，形状像极了一幅地图。
他凑近了仔细看，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这哪里是普通的水渍？分明是用特殊药水写上去的军营分布图！
他立刻将纸拿到烛火上烘烤，果然，那水渍慢慢浮现出了更多的线条和标注。
陈轩的手指微微发抖，他知道，自己可能无意间触碰到了某个巨大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恐怕和鳌拜有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轩迅速将纸藏进衣襟，吹灭烛火，装作已经睡下。
片刻后，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陈轩屏住呼吸，眼睛微眯，悄悄观察那人动作。
只见那人身穿太监服，蹑手蹑脚地走到桌前，伸手摸索了一下，似乎在找什么。
然后，他又朝床边看了一眼，低声嘟囔了一句：“不在……难道他带身上了？”
说完，那人转身离开，动作轻得像猫。
陈轩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才松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胸口的纸页，眼神渐渐坚定。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烛火重新点燃，照亮了他脸上的笑意。
——他喜欢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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