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见来人是葛洪山,台下那十几个凌云峰弟子顿时喜形于色,纷纷趴伏在地。
“见过葛师叔。”
“见过葛师伯。”
在场弟子也纷纷拱手行礼,心中同时为陈七夜默哀。
葛洪山睚眦必报之名在外,被他记恨上,下场往往凄惨无比。
“师尊救我!陈七夜疯了,他要杀我!”被陈七夜以天阙死死压制的高阳,嘴角先是掠过一丝狰狞窃喜,随即慌忙向葛洪山呼救。
“师尊明鉴,陈七夜此子杀心深重,理应押送执法殿严惩!”凌云峰弟子们立刻帮腔。
“如此年纪便这般凶戾,日后那还了得?”
“请师尊为高师兄做主啊。”
“聒噪!”葛洪山一声冷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亲自调教的弟子,竟被一个人灵境一阶的实习弟子如死狗般按在台上,这让他身为一峰首座,颜面何存?
若非亲耳听闻门下弟子急报,饶是他定力深厚,此刻也不禁暗暗心惊。
当日他正眼都懒得一瞧的废柴陈七夜,竟隐藏着如此实力?一丝悔意掠过心头——若那日便将他收入峰下,何来今日这折尽颜面的闹剧?
“陈七夜,放下你的剑!”葛洪山强压下怒火,捋了捋胡须,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法旨临头,“本座已亲眼见证你的不凡,你有资格拜入我葛洪山门下,做我的弟子了。”
“师尊,这……?”
“什么情况?”下方一片愕然,“葛师叔竟要主动收徒?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废话!陈七夜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就是要投效凌云峰吗?如今他得偿所愿了。”
弟子们的议论嗡然炸开,无不感到震惊。
回应葛洪山的,却是陈七夜嘴角一抹冰冷的笑意。他持剑的手纹丝不动,声音清晰而坚定:“谢首座器重,弟子……无意拜入凌云峰。”
“——嘶!”
刹那间,整个风云台下死寂一片,继而哗然如潮!
葛洪山是何等人物?风灵学院外门三大主峰之一的首座!多少弟子挤破头也想拜其为师。而他的第一次主动邀请,竟然被一个凝气一重的实习弟子,当众拒绝了。
“你说什么?!”葛洪山眼中寒光暴射,死死锁定陈七夜,刚压下的怒火轰然升腾,更强更阴沉的气势瞬间弥漫开来,压得众弟子几乎喘不过气。
这已不是失面子,而是赤裸裸的打脸!极致的羞辱!今日,他注定成为整个风灵学院最大的笑话。
“我说,我不打算做凌云峰的弟子。”嘴角再次溢出鲜血,陈七夜腰杆却挺得笔直,不卑不亢。
好马不吃回头草,这是他的秉性。
当日你视我如敝履,今日你用命令的姿态“施舍”?真当我陈七夜是毫无骨气的墙头草吗?
“好,好,好!很好!”一连几声怒极而笑,葛洪山的狂笑声震荡风雷台,那笑声中蕴含的怒火与杀意,让所有弟子都感到头皮发麻,遍体生寒。
“完了完了,陈七夜算是把天捅破了……”
“葛师叔睚眦必报,陈七夜日后寸步难行啊!”
“哼,给脸不要脸!他以为自己是谁?”
“放人!”葛洪山再按捺不住,暴喝如雷,强大威压如山倾覆,陈七夜再次被震得口喷鲜血,身形摇晃不止。
“抱歉。”陈七夜猛地站稳脚跟,左手那把寒光匕首已然死死抵在高阳脖颈上,锋刃紧贴皮肉!“赌约在前,他今日,必须死。”
“——哗!”
这一次,倒抽冷气的声音汇成一片!所有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是要做什么?这分明是将葛洪山的底裤都踩在地上摩擦?
先是虐其爱徒折其颜面,后是断然拒绝使其颜面扫地,现在竟连人都死死扣住不肯放。
这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位首座的脸面彻底撕碎啊。
“孽畜!尔敢寻死?!”葛洪山须发皆张,道袍无风自动,枯瘦的手掌裹挟着风雷之势豁然抬起,凝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掌印,眼看就要将陈七夜拍成齑粉。
陈七夜早有防备,脚下一蹬,扯着高阳如鬼魅般暴退十数丈!
“首座,”他迎着那恐怖掌风,声音如金铁交鸣,“弟子是人,非是畜生。”
说话间,匕首在高阳脖颈上狠狠一划,一道殷红的血线登时显现,意思无比明确:你再动,我就先送他上路。
这决绝狠厉的一幕,让所有围观弟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一个陈七夜!这般悍不畏死,这般公然地挑战首座威严。
“你在威胁本座?”葛洪山的声音阴寒刺骨,一字一顿。
“首座言重了。”陈七夜冷笑,手上匕首纹丝未动,目光决然如冰,“我言出必践,赌约既定,他必死,若想保他一命,可以,若想带他走,也可以,那得看您……能拿出多少‘诚意’了,弟子已退一步,若您仍执意要取弟子性命,”陈七夜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弟子……便拉高师兄共赴黄泉。”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只剩下擂台上急促的心跳和压抑的呼吸声。
陈七夜已然豁出去了。
所谓富贵险中求,他并非一定要杀高阳,更不想死。但既已与凌云峰结下死仇,索性干一票大的,人可以放,但这放人的代价,必须高昂。
若葛洪山真不顾一切动手,那便玉石俱焚!临死也要拖个垫背的。
他在赌,赌葛洪山的顾忌,赌葛洪山的脸面,更要赌一笔未来修行的“买命财”。
这可怕的寂静被高阳惊惧到变调的嘶嚎打破:“师...师尊!救我!...救救我啊!”那匕首的冰寒与陈七夜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机,让他魂飞魄散,他确信,若师尊出手,自己必死无疑。
“首座,您意下如何?”陈七夜嘴角带血,直视葛洪山,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笑意,“风雷赌约,白纸黑字,天下见证。
您真要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对一个卑微的实习弟子痛下杀手吗?您贵为一峰首座,为一蝼蚁,赔上大好前程,值否?”他顿了顿,声音微沉,“况且,高阳是您耗费心血栽培的臂膀,若就这么给我陪葬……岂不可惜?”
“陈七夜,你可知道,今日你之所为,便是在你脚下掘开墓穴。”葛洪山的声音冰冷得像九幽寒风,脸色已扭曲得如同厉鬼。
“弟子深知,然弟子……无悔。”
“那本座……提前送你上路。”葛洪山眼神一厉,杀机再无丝毫遮掩,他一步踏出,裹挟着毁灭风暴向前。
陈七夜瞳孔骤缩,心中猛地一沉:此番……怕是赌输了?
就在那毁灭掌印即将拍落的刹那。
一道苍老却蕴含无边威严的声音,自学院深处一座古朴大殿中隆隆传来:
“葛洪山!残害同门弟子,乃风灵学院不赦重罪!你……是要公然挑战我风灵学院的门规铁律吗?”
这道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硬生生让葛洪山拍落的掌印停滞于半空。
——那是外门执法殿首座,道戒真人的声音。
葛洪山脸色阴沉得可怕,扭头望向声音来处,眼中怒火几乎喷涌而出:“道戒!是他陈七夜先要残杀我爱徒,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徒儿被杀?还是说……你蓄意包庇这无法无天的陈七夜?”
“包庇?”远处传来道戒一声淡然轻笑,“风雷台生死斗,双方立下赌命之注,你情我愿,何来陈七夜残杀一说?又何来包庇一说?更何况……”
道戒声音陡然转冷,如寒冰撞击:“陈七夜已然给你台阶下,愿以‘诚意’换取高阳性命,是你葛首座输不起,罔顾门规,妄动杀念,真当本座……瞎了不成?”
“你……!”葛洪山被这番话噎得呼吸一窒,憋屈的怒火几乎在胸腔炸开,道戒句句占理,字字如刀。
确如道戒所言,赌约铁证如山,即便他是首座,也无权强行干涉。
千错万错,错在高阳输不起妄赌性命!错在他自己看走了眼,对陈七夜这块蒙尘璞玉视若无睹,错在他太过自信。
更致命的是,道戒的警告犹如实质,葛洪山心中明镜般透彻——此刻若强行出手斩杀陈七夜,执法殿绝不会坐视,到时候,他必然要为这莽撞付出惨重代价,甚至可能……赔上道途。
况且……高阳。
葛洪山瞥了一眼陈七夜剑下脸色惨白如纸、惊恐万状的高阳,那是他投入无数资源心血栽培的得意弟子,更是计划中的重要棋子……若真因为一时之怒,让高阳跟着陈七夜这条不值钱的“疯狗”陪葬,那损失,就太大了。
万般权衡,利弊交锋。
葛洪山眼中翻腾的杀意几度明灭,最终,被一种更加深沉阴冷的森寒彻底取代。他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狰狞的面孔硬生生挤出一丝伪装的平静。
强忍无边屈辱,葛洪山抬手自袖中甩出一个储物袋,凌空抛向陈七夜,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拿着!”
储物袋破空而来,速度快如闪电。
陈七夜却并未伸手去接,而是目光一凝,双手紧握龙渊,横在身前,他敏锐地察觉到储物袋表面包裹着一股恐怖的暗劲,若贸然用手接,不死也得废掉一只手。
“老东西!阴险!”陈七夜心中怒骂。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那储物袋如同炮弹般狠狠撞在厚重的龙渊剑身之上。
即便有巨剑格挡,那股沛然莫御的阴狠力量仍如潮水般涌来。
陈七夜如遭重锤,口中鲜血狂喷,身体不受控制地“蹬蹬蹬”连连后退,在地面踏出数个深坑,才勉强卸去那恐怖的冲击,龙渊巨剑也在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
“小畜生!你定会为今日所行,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葛洪山的咆哮在风雷台上空滚雷般炸响,带着浸透骨髓的恨意。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鬼魅般掠过,一把抓起面无人色的高阳,化作一道灰败的遁光,眨眼间消失在天际。
只有那怨毒的诅咒,仍在天穹之下阴魂不散地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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