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师姐,真是巧啊!”瞥见杨欣的倩影,陈七夜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不咸不淡,如同在谈论天气。
“雪玉兰花交出来。”杨欣无视他的态度,声音如初春寒泉,冰冷而尖锐。
“这株是我亲手采的。”陈七夜漫不经心地抠了抠耳朵,指尖灵活如游鱼,同时极其迅速地将那株莹白剔透、散发着幽香的花草塞入怀中贴身藏好,“师姐若眼热,劳烦移驾,自己去寻便是。”
“给脸不要脸!”杨欣眸中寒芒骤盛,宛如两柄利刃出鞘。
她不再多言,玉掌翻飞间,一层凛冽白光骤然萦绕,如同裹上了冰霜织就的薄纱,携着破空锐响,毫不留情地印向陈七夜胸膛。
“哼!”陈七夜鼻腔中逸出一声冷哼,眼中锐意一闪,“抢人灵草,师姐倒是理直气壮得很!”他非但不退,反而如离弦之箭逆流而上,右拳凝集真气,带着沉闷的风雷声,悍然轰出!
拳掌交击,像两块精铁轰然对撞!沉闷的炸响过后,气浪翻涌如潮,两人皆是身形剧颤,脚下硬石被踏出深深凹痕,各自蹬蹬后退数步。
“冥顽不灵!”杨欣俏脸含霜,冷叱一声。她莲足轻点地面,身姿倏忽间变得轻盈如风中柳絮。
袖中寒光一闪,一柄秋水般澄澈的灵剑已然握在手中,剑锋吞吐着凌厉的灵光。
“清风吟!”剑随声动!那灵剑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剑身嗡鸣震颤,清越龙吟响起。
随着她素手一点,一道淡青色剑气如同脱缰之龙,撕裂空气、呼啸而来,速度快得只在视野中留下残影,凛冽的寒意刺痛了肌肤,更伴有阵阵如泣如诉的风鸣之声,杀机弥漫。
陈七夜脸色瞬间冰封。
他未曾料到杨欣竟如此狠辣,甫一出手便是压箱底的秘术,直取要害!那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告诉他——不挡,即死。
仓促间,龙渊巨剑已然出鞘!厚重的剑身横亘于胸前,宛如一面不动的山岳。
铿!磅——!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欲聋,穿云裂石!龙渊古剑通体剧颤,发出痛苦的低鸣。
排山倒海的巨力沿着剑身传来,陈七夜双臂发麻,再次被震退,更可怕的是那“清风吟”剑势虽被硬撼,溃散的风刃却如同无数飞舞的淬毒冰片,四溅飞射。
嗤啦!嗤啦!
破碎的布帛声响起,陈七夜的衣衫瞬间被割裂出道道破口,内里皮肉渗出细密血珠。
一缕散乱的黑发被齐根削断,飘落尘埃,而他颊侧,一道细长的血痕如同朱笔勾描,缓缓沁出殷红血珠,蜿蜒滑落。
“杀念如此深重,难修正果!”一招占得上风,杨欣脸上闪过刻薄,身形再动,手中灵剑画出一道森冷的白色半月弧光,切割开浑浊的空气,带着凄厉的啸音,兜头斩落。
“为区区一株灵草就对同门弟子痛下杀手?”陈七夜怒极反笑,眼中几乎要喷出火焰。
“师姐这杀人灭口的架势,这身正气凛然的皮囊,可真是相得益彰啊!”
他清晰无比地捕捉到对方剑招里凝结如实质的冰冷杀机,虚伪的斥责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电光石火间,陈七夜左脚踏前,大地似乎微微一沉!体内雄浑真气如山洪决堤,疯狂灌入龙渊巨剑。
古朴的巨剑被这力量激发,竟隐隐泛起暗金色的光晕,他长臂猛抡,挟着开山断岳之势,横劈而出。
磅——轰!
两股沛然巨力再次猛烈碰撞,声如炸雷!火星在剑刃相接处爆裂四射。
强大的反冲力震得两人气血翻腾,闷哼着再次被强横推开,脚下的碎石早已化为齑粉。
陈七夜胸中战意澎湃,如烈火燎原!正欲稳住身形,挟雷霆之怒再度欺身,给杨欣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时——
呼!
异变陡生!
斜刺里,一股裹挟着无匹劲风的阴狠掌力,如同伺机已久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撕裂空气,直扑陈七夜肋下要害!
那掌风之猛、之快、之刁钻,显示出偷袭者对时机拿捏得无比精准,且修为绝伦。
“地启境!”陈七夜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刹那之间,他强行拧身,仓促举拳格挡。
拳掌相遇。
轰!
一声闷响!仓促间凝聚的真气宛如脆弱的堤坝,被骤然冲垮。
陈七夜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排山倒海般涌来,手臂剧痛欲折,胸口气血如沸。
整个人如被万斤巨锤砸中,再也稳不住身形,像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双脚拖地犁出两道深沟,尘埃弥漫。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灵越峰的人,也敢妄动?”一个带着戏谑与傲然的声音,如同拂过寒冰的微风,悠悠响起。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如鬼魅般自林中闪现,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光,瞬间便追上了陈七夜倒飞的身影。
正是齐昊!他身姿挺拔,月白道袍纤尘不染,容貌堪称俊朗,嘴角噙着看似和煦却令人极不舒服的假笑,举手投足间一副清逸出尘的模样。
然而,那双眼底深处,却藏着毒蛇般的阴冷。
眼见陈七夜踉跄未稳,齐昊眼中闪过一丝残忍,掌化刀锋,萦绕着逼人罡气,闪电般再次斜劈而下,目标直指陈七夜脖颈。
陈七夜目眦欲裂,千钧一发之际,只能竭尽全力将龙渊巨剑竖起格挡于身前,做那最后屏障。
磅!
齐昊那修长如白玉的手掌,带着地启境的恐怖力量,结结实实劈在宽厚的龙渊剑脊之上!沛然巨力如同怒潮轰击礁石。
嗡——!
龙渊巨剑发出震耳欲聋的哀鸣,似乎不堪重负!陈七夜双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巨大的力量传递至全身,他再也无法抗衡,如同被激流冲刷的孤木,再次狼狈暴退!双脚陷入泥土,一路倒滑。
然而,身形还未停稳——
噗!
齐昊的第三掌,如同早已计算好的精确制导,阴毒无比,角度刁钻到无可回避,毫无保留地印在陈七夜前胸心口要害。
“呃啊——!”
这一掌如同催命的鼓点!陈七夜只觉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炸裂!一股无法遏制的腥甜涌上喉头,他身体剧烈一震,终于一口殷红的逆血如同箭矢般狂喷而出,在空中绽开一朵刺目的血花。
身形再也无法支撑,踉跄着如同风中残烛,险些栽倒在地,只凭龙渊剑深深拄地,才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齐昊师兄!”看清来人,杨欣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绽开惊艳笑容,仿佛寒冬腊月忽遇暖阳,眸中毫不掩饰那份痴缠的倾慕。
“杨师妹,受惊了?”齐昊瞬间敛去了眼底的凶戾,换上一副温润如玉的假面,笑容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可有恙否?”话语关切,却透着生硬的做作。
“无妨。”心上人的关心让杨欣俏脸飞霞,如同少女含羞,声音也柔了几分。
但目光一转回陈七夜身上时,那层寒意瞬间重新凝冻,冰封千里,“师兄,此人便是那个不识抬举的实习弟子,陈七夜!”
“哦?”齐昊眉头一挑,眼中瞬间充满了浓厚的、居高临下的戏谑,如同发现了一件新的玩物,他上下打量着气息紊乱、胸前血迹斑斑的陈七夜,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呵呵,原来你就是那个仗着几分好运,便能在灵越峰前撒野的废物?”
“堂堂地启境,竟也学鸡鸣狗盗之辈,行此暗箭伤人的勾当。”
陈七夜拄着剑,狠狠抹去嘴角不断淌下的血线,声音嘶哑如裂帛,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森寒的恨意,眼中迸射出的光芒如浸过寒潭的刀锋,狠狠刺向齐昊。
“哼!别以为侥幸胜了个赵龙这等不入流的货色,便觉天地之大任你逍遥。”
齐昊冷笑一声,下巴微扬,眼中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在我齐昊眼中,你依旧是那条随手便能碾死的臭虫!灵越峰已给足你脸面,是你自己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
“咳咳…”陈七夜剧烈咳嗽,鲜血再次涌出嘴角,但他眼神却愈发明亮、凶戾,“今日…偷袭暗算之辱…齐昊,你给老子…记清楚了!”
“哈哈哈!好!骨头倒硬,像个蹦跶的蚂蚱。”齐昊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与不屑,“本少等着,倒要看看你这只丧家之犬,何时有胆来寻我‘报仇’!”他刻意咬重了“报仇”二字,极尽羞辱。
说罢,齐昊再不看陈七夜一眼,衣袂飘飘,姿态潇洒地转身。
他信步走到杨欣身畔,仿佛刚才的偷袭与狠辣从未发生。变戏法般,他指间拈着的,赫然是那株被陈七夜贴身珍藏的雪玉兰花。
花瓣依旧莹白剔透,散发着清冷的幽香,此刻却被齐昊以一种施舍般的姿态递出。“杨师妹,鲜花美人,相得益彰。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他笑容温雅,如同一个完美的护花使者。
“谢…谢谢师兄…”杨欣两颊泛起娇羞的红云,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株沾着陈七夜体温与血迹的灵花,那羞涩的模样与之前的狠辣判若两人。
“此地龌龊,不如归去。”齐昊含笑颔首,仿佛掸去一粒尘埃。
“嗯。”杨欣温顺如羊羔。
两道刺眼的身影并肩飘然远去,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之中,只留下山风呜咽,以及峭立山石上那个拄着巨剑、喘息艰难、浑身染血的身影。
陈七夜死死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紧抿的唇边血痕未干。胸腔内翻滚的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冷冽空气,那压抑到极致的低语从齿缝间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如同野兽受伤的低吼:
“齐昊…杨欣…很好…很好!今日这笔血债…我陈七夜刻骨铭心!你们…给老子洗干净脖子,等着!!”
直到那两人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之外,陈七夜身体紧绷的气势才猛地一松,剧烈的痛楚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他扶着冰冷的岩石,步履蹒跚地挪动着受伤的身躯,艰难地在附近寻到一处草木茂密、岩石交错的隐秘角落,如同负伤的孤狼遁入巢穴。
未过半日,奇异之事发生了。他体内那沉睡已久的恢复能力竟被强烈的刺激和巨大的危机感唤醒,如同不息的涓涓细流,悄然流淌过碎裂的经脉和震伤的脏腑。
伤口处阵阵酥麻传来,裂开的筋骨在肉眼可见地弥合、重塑!那源自真火淬体和丹海开辟的神秘潜能,在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力量。短短数个时辰,沉重如山的伤势已不可思议地稳定下来,甚至好了大半。
“还不够…”陈七夜感受着内腑仍存的隐痛,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淬炼过的星子,“离真正的恢复尚远。雪玉兰花…淬体灵液…”
没有片刻犹疑,甚至等不及伤势完全痊愈,陈七夜的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暮霭沉沉的后山莽林。
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幽灵,在山石罅隙间游走,在林叶阴影中穿梭。
他需要更多的雪玉兰花来炼制淬体灵液,唯有淬体灵液中蕴藏的澎湃灵力,方能填满他那仿佛无底深渊般的丹海,支撑他踏上突破的阶梯,真正攫取复仇的力量。
寒露沾衣,星辰隐没。
近乎十个时辰的不眠不休,衣袍被荆棘撕扯得褴褛,双手沾满泥土与干涸的血迹。
他几乎寻遍了记忆中最可能存在雪玉兰花的阴寒谷地和石罅。
最终,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攀上一处陡峭石壁时,指尖终于触碰到那一抹熟悉的冰凉。
第九株!那孤傲盛放于绝壁上的莹白花朵被他小心采下,紧紧攥在早已麻木的手中,仿佛攥住了通向力量的唯一钥匙。
尽管数量不多,但已是极限,足够他放手一试,去触碰那炼制淬体灵液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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