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轻飘飘的，不带丝毫重量。
却让丘处机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狠狠抽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这是一种纯粹的，源自于生命层级碾压的漠视。
仿佛他，全真七子之一，江湖上声名赫赫的长春子，连同他身后数十名全真精锐，在这年轻人眼中，不过是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
怒火，如同被泼了滚油，轰然一声，直冲天灵盖。
丘处机那张国字脸涨成了猪肝色，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虬结如龙。
“小辈！你找死！”
他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低吼，内力激荡，吹得他花白的胡须根根倒竖。
【哟，急了急了，他急了。】
【就这点心理素质，还修什么道？改修二人转吧，保证能火。】
楚风在心中吹了个愉快的口哨，搂着李莫愁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
怀中的娇躯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与激动交织。
李莫愁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胸膛里那平稳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定海神针，将她所有的慌乱与仇恨都牢牢镇压下去。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那股清冽好闻的皂角气息，混杂着一丝淡淡的，独属于他的男性荷尔蒙味道。
安全感，这种她行走江湖十数年，从未体验过的奢侈品，此刻却像是温暖的潮水，将她整个人包裹。
她的身体不自觉地软化下来，原本紧绷的曲线，此刻完全贴合在楚风的怀抱里，将那成熟饱满的弧度，毫无保留地挤压、呈现。
隔着几层衣料，楚风都能感受到那惊心动魄的柔软与弹性。
【啧，不愧是我老婆，这身材，简直是人间绝色。】
【等会儿打完了，必须好好‘奖励’一下。】
“师兄，稍安勿躁。”
一个相对沉稳的声音响起。
面容清癯的王处一按住了丘处机即将挥出的剑，他的目光比丘处机要深沉得多。
他的视线在楚风和李莫愁紧密相贴的姿态上停留了一瞬，眉头紧锁。
这绝不是简单的同伙。
那种亲昵，那种占有，那种旁若无人的姿态，分明是……情侣，甚至是夫妻。
赤练仙子李莫愁，这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女魔头，竟然会有男人？
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如此年轻，气质如此出尘的男人？
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
王处一的目光转向一旁，那个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却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白衣女子。
她的容貌，清丽绝俗，不似凡间之人。
她的站位，与楚风二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既像是对峙，又像是在……观望？
这里是活死人墓。
难道说……
王处一的心沉了下去。
他上前一步，手中拂尘一摆，对着楚风沉声说道：“这位公子，贫道玉阳子王处一。你怀中之人，乃是江湖公敌李莫愁，其人作恶多端，双手沾满血腥。你年纪轻轻，仪表不凡，为何要与此等妖女同流合污，自甘堕落？”
他的话，说得冠冕堂皇，看似劝诫，实则句句都在给楚风定罪。
先将李莫愁定义为“妖女”，再将楚风的行为定义为“同流合污”。
潜台词就是：你现在回头，跟我们一起对付她，还能算你迷途知返。否则，你就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哦豁，开始道德绑架了。】
【先自我介绍，再给人扣帽子，本地人都这么有礼貌的吗？】
【还江湖公敌？你们全真教搞得武林通缉令？问过六大派没有？问过明教没有？问过移花宫没有？】
楚风心中疯狂吐槽，脸上却终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甚至称得上是友善的笑容。
他松开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李莫愁的后背，示意她安心，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抬眼看向王处一。
“王道长，是吧？”
他的声音清朗悦耳，如同山间清泉，在这肃杀的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道长。”
王处一眉头一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沉声道：“公子请讲。”
楚风的笑容更盛，眼神却变得有些玩味。
“道长口口声声说我夫人是妖女，说她作恶多端。那我想请问，这‘善’与‘恶’，‘正’与‘邪’，究竟是由谁来定义的？”
“是由你们全真教吗？”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连性如烈火的丘处机都愣住了。
这个问题，他们从未想过。
在他们的世界观里，他们全真教就是正义的代表，他们说谁是妖女，谁就是妖女。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楚风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声音依旧不急不缓，却字字诛心。
“我听说，当今大宋江山，半壁沦于金人之手，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你们全真教号称天下玄门正宗，为何不去驱逐鞑虏，恢复河山，解救万民于水火？”
“我听说，江湖之上，贪官污吏横行，恶霸豪强遍地，鱼肉乡里，草菅人命。你们全真教手持三尺青锋，为何不去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你们不去管那些真正的国仇家恨，不去管那些真正的人间疾苦，却浩浩荡荡地跑来这深山老林，围攻一个女子。”
楚风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那眼神里的嘲弄，再也无法掩饰。
“然后告诉我，你们这是在替天行道？”
“这，就是你们全真教的‘正义’？”
“抱歉，恕在下眼拙，实在是看不懂。”
一番话，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所有全真教弟子的脸上。
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
他们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因为这个男人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王处一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
他知道，不能再让这个年轻人说下去了。
此人牙尖嘴利，擅长蛊惑人心，再让他说下去，自己这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正义”士气，就要被他三言两语给瓦解了！
“一派胡言！”
丘处机终于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怒吼道：“我全真教如何行事，岂容你这黄口小儿置喙！你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分明就是想为这妖女开脱！”
“你究竟是何人？师承何处？报上名来！”
他将问题的核心，再次拉回到了楚风的身份上。
在他们看来，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说出来的话，自然就是不可信的。
只要将楚风打上“邪魔外道”的标签，那他刚刚所有的话，就都成了妖言惑众。
【来了来了，经典环节。】
【辩论不过，就开始查户口了。】
【可惜啊，我没户口。】
楚风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漠然。
他看着眼前这群所谓的“名门正派”，就像在看一群不可理喻的蠢货。
“我是谁，不重要。”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重要的是，我今天站在这里。”
“我的人，谁也别想动。”
这番话，无异于公然宣战。
王处一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好，好一个‘你的人’！”
“看来公子是铁了心要与我全真教为敌，与天下正道为敌了！”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
他猛地一挥手中拂尘，厉声喝道：
“全真弟子听令！”
“布阵！”
“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邪魔外道，一并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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