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巅的云雾,依旧带着圣人道场的余韵,清冷而又厚重。
林渊的身影自玉虚宫外显现,他回望了一眼那座笼罩在无尽道则中的古老宫殿,并未言语。
辞别师尊,无需太多言语。
有些事,早已在师徒二人心中,心照不宣。
他一步踏出,身形便融入虚空,周遭景象化作流光飞速倒退。
空间挪移。
不过一日夜。
当林渊再次脚踏实地,渭水之畔那熟悉的泥土气息,却混杂着一股令他道心都为之皱眉的腐朽与死寂。
眼前的景象,像一幅被泼了墨的画。
记忆中那片生机勃勃、炊烟袅袅的土地,此刻被一层灰败的阴影笼罩。
田地里的庄稼依然茁壮,证明人族已不虞饥荒,但田埂边、茅屋下,却躺倒着一个个身影。
没有哀嚎,只有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呻吟。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烤肉的焦香与收获的喜悦,而是一种混杂着疾病与绝望的、甜腻的腥臭。
许多孩童蜷缩在母亲怀中,小脸发青,胸膛早已没了起伏。
死寂。
一片令人心头发沉的死寂。
林渊的身形出现在人族三祖面前。
燧人氏、有巢氏、缁衣氏,这三位人族的先驱,此刻脸上再无往日的坚毅与睿智,只剩下深刻的悲哀与无力。
“圣父……”燧人氏的声音沙哑,仿佛喉咙里塞满了砂砾,“您……回来了。”
“发生了何事?”林渊的语气平静,但任谁都能听出那平静之下的重量。
“是水,我们赖以生存的渭水……”有巢氏指着远方那条浑浊的河流,眼中满是痛苦,“族人越来越多,生活产生的污秽也越来越多……我们不知道,那水……会变成毒药。”
一场可怕的瘟疫,在毫无征兆间爆发,并以燎原之势,迅速席卷了整个部落。
他们尝试了所有方法,用火焰,用草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流逝。
林渊的目光扫过那些在病痛中挣扎的族人,他们的眼神浑浊,但在看到他时,那浑浊的深处,却依然亮起了一丝微弱的信赖与希冀。
那是对“圣父”最原始、最纯粹的信仰。
林渊心中微叹。
他没有多言,手掌一翻,一只晶莹剔???的玉瓶出现在掌心。
三光神水。
瓶中,仿佛承载着一片浓缩的星空,日光之炽烈、月光之清冷、星光之璀璨,三色神光流转不休,散发着净化万物的圣洁气息。
他来到渭水之源。
那里的水流已经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黄绿色,散发着阵阵恶臭。
林渊拔开瓶塞。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他只是将瓶口倾斜,将那一整瓶三光神水,缓缓倒入污浊的源头。
一滴神水落入。
仿佛点燃了整个世界的光。
“嗡——!”
刹那间,一道柔和到了极致,却又威严到了极致的圣洁光芒,以神水滴落之处为中心,轰然爆发!
光芒顺着水流,以一种超越时空的速度,向下游疯狂蔓延!
整条渭水,在这一刻,化作了一条流淌的光之河!
水中所有的污秽、病菌、毒素,在这神光的照耀下,如同冰雪消融,被分解、净化,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最终化作琉璃般的纯净,散发着甘甜与浓郁的生命精气。
奇迹,正在上演。
一个躺在河边、奄奄一息的族人,被光芒扫过,他剧烈的咳嗽戛然而止。
他茫然地睁开眼,感受着体内重新涌动的力量。
一个濒死的孩童,被母亲抱着,用新的河水沾湿了嘴唇,他青紫的脸色迅速褪去,恢复了红润,随即发出了响亮的啼哭。
一个,两个……
成千上万的族人,身上的病痛在光芒中消散。
他们从地上爬起,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久违的健康与活力。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冲天的欢呼!
“圣父!”
“是圣父救了我们!”
无数人族跪倒在地,对着林渊的身影,进行着最虔诚的叩拜。
一场足以让人族倒退千年的灭族之灾,就此烟消云散。
苍穹之上,玄黄功德之气汇聚,人族的气运金龙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身形再度凝实暴涨。
林渊立于山巅,接受着万民的朝拜,神色却无波澜。
他没有立刻返回昆仑。
指尖轻掐,伴生神通“辨休咎”悄然运转。
冥冥之中的天机,在他眼前化作一幕幕破碎而又真实的画面。
他看到了,昆仑山上,师尊与两位师伯的论道,最终演变成了无法弥合的决裂。
他看到了,师尊通天教主拂袖而去时,那孤傲而落寞的背影。
他看到了,阐教金钟响彻,截教万仙离山,分道扬镳的场景。
“与阐教之争,已无转圜余地。”
“三清分家,近在眼前了。”
林渊的眸光变得深邃无比。
昆仑山,终究是元始师伯的道场。
截教“有教无类,万仙来朝”的教义,与阐教“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根性低劣”的理念,从根源上便是对立的。
他必须为师尊,为未来的截教万仙,寻得一处新的根基。
一处足以承载圣人道统,足以容纳万仙气运的真正道场!
他的目光,穿过无尽时空,投向了那片更为广阔、也更为混乱的洪荒东部。
东海。
那里万水之源,灵气充沛,仙岛林立,鱼龙混杂,正是一片最适合截教生长的土壤。
“东海之上,必有我截教的立足之地。”
心中决断已生,林渊便不再有片刻停留。
他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片重新焕发生机的土地,身影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剑光,撕裂云层,朝着东方那片蔚蓝无垠的瀚海,悍然冲去。
此去,不为寻仙访友。
只为,给那万仙,寻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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