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伟坐进驾驶座，大手一把抓住方向盘，那股冷汗顺着鬓角滑到下巴，冰凉一片。他来不及擦，眼睛迅速扫过仪表盘，油门、刹车、档位，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公交车的操作流程。引擎还在轰鸣，却像是困兽临死前的嘶吼，越来越急促。
车窗外，一张张腐烂的脸贴了上来，带着腥臭的血肉气息。有几只丧尸不顾一切地拍打着车门，透明的玻璃上留下污浊的痕迹。顾思萱的警棍在手里转了半圈，眼神锐利地盯着车门外。林薇蜷缩在后排，眼神不时瞟向昏迷的周磊，那目光里有心疼，更有压不住的怨毒。张浩捂着伤口，脸色发青，李伟还在小声抽噎。
“都抓稳了！”赵君伟一声低喝，猛地踩下离合，将档位挂入一档。轮胎在地上打了个滑，公交车前冲的势头一滞，随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车身猛地一颤，向着校门外撞去。
“砰！”一只丧尸没来得及躲避，被车头径直撞飞，身体在半空中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姿势，重重摔落在地，像是破布袋子。车身又是一阵剧烈摇晃，车轮碾过尸体的声音刺耳，车内的人都跟着一歪。寇梦涵吓得尖叫一声，死死拽住旁边的座椅。
赵君伟死盯着前方，双手紧握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不是第一次开车，但开着一辆巨大的公交车在尸群中横冲直撞，还是头一遭。每一次颠簸，他都能感觉到车身下传来瘆人的撞击声，像有什么东西被碾碎了。后视镜里，那黑压压的尸潮已经彻底涌了上来，公交车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车身两侧的玻璃上，无数只腐烂的手掌扒着，粘稠的液体顺着车窗淌下，像是给这辆逃生车披上了一层血肉的外衣。
“快！前面！”顾思萱的声音忽然变得焦急，警棍猛地指向前方。
赵君伟顺着看过去，校门前的栏杆被撞得七零八落，但是校门外，一群更密集的丧尸堵住了去路，它们像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已经形成了新的包围圈。而且，还有几辆废弃的汽车横七竖八地堵在那里，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
他心跳得飞快，额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滚。这要是过不去，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这里，被那些恶心的东西分食。他瞥了一眼油量表，指针已经接近红线，时间不多了。
“抓紧了！”他再次吼了一声，方向盘猛地一打，车头向着那缝隙冲去。巨大的车身在这一刻展现出它笨重的一面，车头蹭着一辆报废的轿车车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花四溅，金属的刮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指甲划过黑板。车内，寇梦涵吓得闭上眼睛，嘴唇颤抖着。
“啊！”李伟发出一声惨叫。车身剧烈晃动，一只丧尸的手臂从破裂的车窗伸了进来，几乎擦着李伟的脸颊。那丧尸的指甲已经发黑，带着浓稠的血污，李伟吓得整个人都缩到座位下面，发出呜咽。
顾思萱眼疾手快，一棍子狠狠砸在那只腐烂的手臂上，只听“咔嚓”一声，那手臂断裂，被车子带起的风甩出窗外。她面无表情地收回警棍，眼神冰冷地扫过李伟。
“别叫了！”张浩虚弱地喘着气，狠狠瞪了一眼李伟，“省点力气吧！”他的胳膊还在渗血，脸色惨白得吓人。
林薇见状，眼神闪烁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顾思萱，又瞧了瞧昏迷的周磊。她心里盘算着，如果周磊醒了，会怎么处置这个女人？她可没忘顾思萱那一警棍的狠辣。林薇咬了咬嘴唇，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一个女人压制。周磊可是她的主心骨，她的未来。
公交车终于冲出了校门，车身划出长长一道摩擦痕迹，车窗玻璃已经有好几块出现了裂缝。外面的丧尸还在嘶吼，但声音已经渐渐远去。
赵君伟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背心已经被汗水浸湿。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关节都已经发白。
“去哪？”顾思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赵君伟回头看了一眼她，又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的人。李伟还在发抖，寇梦涵眼圈红红的，张浩则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林薇则紧紧盯着昏迷的周磊。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没有人说话。
“找个安全的地方。”赵君伟沉声说道，“能补给，能休息的地方。”他脑子里迅速搜索着附近的地图。这所大学周边，最近的补给点应该就是大学城商业街，那里超市、药店、饭馆应有尽有。但同时也意味着，丧尸的数量恐怕会更加密集。
他扭头看向顾思萱，眼神里带着询问。顾思萱没有立刻回答，她沉思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可以。不过要小心，人越多的地方，危险越大。”
“我们……我们能去我家吗？”寇梦涵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带着哭腔，“我家离这里不远……我们小区有地下车库……可以躲起来……”
赵君伟犹豫了一下。小区的地下车库确实是个不错的藏身点，但小区这种地方，平时人口密集，现在只怕也成了丧尸的温床。而且，如果小区沦陷，地下车库反而成了瓮中之鳖。
“不行。”顾思萱果断拒绝，语气不容置疑，“不确定安全系数的地方，不考虑。”她的目光扫了一眼寇梦涵，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冷硬。
寇梦涵被她的眼神吓得一缩，没敢再吭声。
赵君伟没说什么，默认了顾思萱的决定。他知道顾思萱说的是对的，这种时候，任何一点点的侥幸都可能把他们推入深渊。
他驾驶着公交车在寂静的城市街道上穿梭，空荡荡的街道，偶尔能看到几只游荡的丧尸，还有被废弃的汽车和翻倒的垃圾桶。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味道和焚烧的焦臭味。他看到一些店铺的玻璃被砸碎，里面的货物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君伟哥……你看那里……”寇梦涵忽然指着车窗外，声音带着恐惧。
赵君伟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是一栋高层公寓楼。公寓楼的每一扇窗户都亮着灯，密密麻麻，像是一只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但更诡异的是，那些窗户后，影影绰绰地晃动着人影，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别看。”顾思萱冷冷地说道，她也看到了那栋公寓楼，眼神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赵君伟没回头，但他能感觉到那栋楼里透出的不对劲。他脚下油门一踩，公交车猛地加速，将那栋诡异的公寓楼甩在身后。
“我们要去商业街，那里的丧尸肯定很多。”张浩突然开口，声音有点沙哑，“我们人手不够，而且周磊……”他指了指后排昏迷不醒的周磊，“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个累赘。”
林薇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随即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什么意思？！”她尖声叫道，“他也是为我们受伤的！你别忘了，要不是他，我们根本拿不到钥匙！”
“他为了我们受伤？”张浩冷笑一声，尽管脸色苍白，但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讥讽，“他不过是想活命，他想抛下我们自己跑！你忘了他在校门口踩油门的时候了？赵君伟和李伟就在他眼前，他眼皮都没眨一下！”
“你胡说！”林薇跳了起来，指着张浩的鼻子骂道，“周磊不是那种人！他只是……他只是想快点启动车子！”
“够了！”顾思萱猛地一拍警棍，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车厢里的人心头一跳。她冷冷地扫了张浩和林薇一眼，“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要吵，等我们安全了，随便你们怎么吵，我保证不拦着。现在，给我安静。”
她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张浩和林薇都闭上了嘴，但彼此之间仍旧怒目而视，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赵君伟通过后视镜，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知道顾思萱的出现，打破了原本脆弱的平衡。但与此同时，她也带来了秩序和力量。他不能分心，驾驶着这辆巨大的铁壳子在城市里穿行，本身就是一件耗费心神的事情。
公交车七拐八拐，终于驶入了一条相对宽阔的大道。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片灯火。那是商业街的方向。但是，灯火也伴随着影影绰绰的黑影，以及从远处传来的，若隐若现的嘶吼声。
“快到地方了。”赵君伟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都准备好。”
他一脚踩下刹车，公交车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缓缓停了下来。眼前是一片被撞得稀烂的围墙，围墙后面是一片大型购物中心。购物中心的大门洞开，里面一片漆黑，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从这里进去。”顾思萱指着购物中心旁边的一个侧门，那里似乎可以直通地下停车场。
赵君伟点了点头，将车子缓慢地驶向侧门。就在这时，车内忽然传来一声低吟。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看向周磊。
周磊动了。他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眼睛慢慢睁开了一条缝。他似乎还很虚弱，眼神涣散，但很快，那双眼睛里就有了焦距。他看到了林薇关切的眼神，看到了张浩带着敌意的目光，也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赵君伟，以及站在一旁的顾思萱。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却发现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他条件反射地抬手摸了一下，摸到了一片黏腻的湿润。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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