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将至。
咸湿冰冷的海风呼啸着灌入B17废弃船坞,吹动着锈蚀的钢板和断裂的缆绳,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巨大的、如同史前巨兽骨架般的船坞结构在浓重的夜色中投下狰狞的阴影。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模糊的星群,更反衬出此地的死寂与荒凉。
林小满——或者说,林晞——如同壁虎般紧贴在船坞高处一处钢架结构的阴影里。她穿着一身深色的、便于行动的衣物,脸上用特制的油彩涂抹出简单的伪装。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衣物传来,但她体内那被压制的灵尊级精神力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沉寂中积蓄着力量。
她没有等来“根须”的支援。顾昭昭最后传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佯动加剧,无法脱身,务必谨慎,事不可为则退”。
她理解铁匠的决定,但理解不代表接受。下方船坞深处那隐约传来的、被风声掩盖的引擎怠速声,像钩子一样牵动着她的神经。“圣骸”——那可能关乎妹妹下落的线索,或许就在下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风声和海浪拍打水泥柱基的声响,再无其他动静。就在她怀疑“乌鸦”的信息是否有误,或是对方临时改变了计划时——
两道雪亮的车灯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从船坞入口处缓缓驶入。是两辆黑色的越野车,车型硬派,玻璃贴膜极深,完全看不见内部。
车辆在船坞中央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停下,熄火。车灯熄灭,一切重归黑暗与死寂。
但林小满的感知却捕捉到,从那两辆车里,下来了至少八个人。他们的脚步极轻,呼吸悠长,行动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冰冷的协调性。是“清道夫”?
他们没有交谈,只是迅速散开,占据了几个关键的位置,如同融入阴影的石像,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其中两人走到船坞边缘,面朝大海,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海面上传来一阵低沉的、不同于风浪的引擎轰鸣声。一艘没有开启任何航行灯的小型快艇,如同幽灵般破开海浪,悄无声息地滑入船坞内部,停靠在水泥平台旁。
快艇上跳下来三个人,同样穿着深色作战服,动作干练。他们与岸上的“清道夫”简短地交换了几个手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随后,快艇上的人开始小心翼翼地从舱室里抬出两个长方形的、银白色的金属容器!
正是林小满在“伊甸园”崩溃影像中看到的那种容器!
容器似乎极为沉重,需要两人合力才能平稳抬动。它们被轻轻放置在水泥平台上,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圣骸”!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收紧。里面是什么?是妹妹吗?还是别的可怕的东西?
岸上的“清道夫”首领(从站位和气势判断)走上前,拿出一个手持扫描仪,对两个容器进行扫描确认。扫描仪发出微弱的绿光。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砰!砰!
两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枪声从船坞高处某个方向响起!
两名站在外围警戒的“清道夫”应声倒地,额头上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
“狙击手!”剩余的“清道夫”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同伴倒地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身体猛地扑向最近的掩体,同时手中的武器已然喷吐出炽热的火舌,朝着子弹射来的大致方向疯狂扫射!
子弹打在钢架上,迸溅出耀眼的火花!
第三方势力?!
林小满心中一惊,立刻将身体死死藏在钢架之后。子弹呼啸着从附近掠过。
下方的“清道夫”训练有素,火力凶猛,瞬间压制了高处的狙击手。但狙击手显然也不止一个,来自不同方向的冷枪不时响起,虽然再未命中,却有效地牵制着“清道夫”的行动。
快艇上的人见状,立刻想要将容器重新搬回船上撤退!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把‘圣骸’带走!”一个略显熟悉、却带着急切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器在船坞中响起!
是铁匠的声音?!他们还是来了?!但为什么直接开火?
不等林小满细想,数道身影已经从船坞另一侧的阴影中迅猛冲出,手中的武器同样毫不留情地射向快艇和试图搬运容器的“清道夫”!
是“根须”的人!他们似乎想强行抢夺容器!
场面瞬间失控!三方混战爆发!
“清道夫”、快艇人员、“根须”成员在这片狭窄的空间内激烈交火!子弹横飞,枪声、爆炸声(有人投掷了手雷)、怒吼声和惨叫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寂静!
那两具银白色的容器被遗弃在交火中心的水泥平台上,流弹不时打在它们坚硬的外壳上,迸出火花,却无法穿透。
林小满伏在高处,心急如焚。这样下去,容器很可能会被流弹损坏,或者被某一方不顾一切地摧毁!
必须做点什么!
她看准一个“清道夫”被“根须”火力逼得更换弹匣的瞬间,猛地从高处跃下!身体在空中调整姿势,如同夜枭般扑向那两具容器!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瞬间吸引了部分火力!
数发子弹擦着她的身体掠过!她甚至能感觉到弹头灼热的气流!
落地一个翻滚,她已来到容器旁边。近距离看,这两个容器更加令人心悸,表面光滑冰冷,没有任何可见的接口或窗口,只有几个微弱闪烁的状态指示灯。
“保护‘圣骸’!”一名“清道夫”发现了她,调转枪口!
林小满来不及多想,双手分别按在两个容器上,试图将它们推开或者寻找开启的方法!
就在她的手掌接触容器冰冷外壳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识波动,如同针尖般刺入了她的脑海!
那波动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恐惧、冰冷、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让她灵魂颤栗的熟悉感!
是念念?!还是……别的什么?!
几乎是同时,她体内那一直被现实世界压制的灵尊级精神力,仿佛被这意识波动和极致的危险环境所刺激,竟然不受控制地、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亿万分之一秒的细微泄露,但对于下方混战中某个一直隐藏的存在来说,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醒目!
混战的阴影中,一个原本如同雕塑般静止的、穿着与其他“清道夫”略有不同、带着暗红色条纹护臂的身影,猛地抬起头,面具下的电子眼瞬间锁定了高台上的林小满!
那眼神,冰冷、残忍,带着一种猎人发现珍贵猎物的狂喜!
他放弃了眼前的“根须”成员,身影如同鬼魅般晃动,轻易避开纷飞的子弹,以惊人的速度直接扑向林小满!
危险!极致的危险!
林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敌人,给她的压迫感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清洁工”甚至那个眼镜男!绝对是“清道夫”中的顶尖人物,甚至是小头目!
她顾不上容器,本能地向后急退!
但那暗红护臂的“清道夫”速度太快!几乎瞬息即至!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抓她的脖颈!掌心似乎有诡异的能量波动闪烁!
避无可避!
林小满咬牙,将所能调动的全部精神力凝聚于指尖,并指如刀,狠狠点向对方掌心!这是她在现实世界能做出的最强反击!
指尖与掌心碰撞!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能量对冲的噗嗤声!
林小满只觉得一股冰冷狂暴、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力量顺着手臂猛地涌入体内,疯狂冲击着她的经脉和意识!她喉咙一甜,整个人如同被高速列车撞中,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后面的集装箱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全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五脏六腑移位,那入侵的冰冷力量还在体内肆虐,试图冻结她的生机!
好强!完全不是对手!
而那暗红护臂的“清道夫”只是身形微微一顿,看了看自己掌心处一个细微的白点,似乎有些惊讶于她的抵抗,随即再次逼近,眼中残忍之色更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船坞入口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一辆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燃烧着的垃圾车,如同疯狂的巨兽般撞破了船坞的大门,带着熊熊烈火和浓烟,朝着交火中心猛冲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紧接着,一阵更加密集的枪声从入口处传来,火力凶猛,瞬间压制了场内的“清道夫”和快艇人员!
“撤!带着‘圣骸’撤!”那暗红护臂的“清道夫”头目当机立断,恶狠狠地瞪了林小满一眼,似乎要将她的样子牢牢记住,随即果断放弃了她,厉声下令手下抢夺容器。
快艇上的人冒着弹雨,拼命将容器往船上拖。
“根须”的人也想抢夺,却被“清道夫”和突然出现的第三方火力共同压制。
混乱!极致的混乱!
林小满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再次喷出一口鲜血,那冰冷的侵蚀力量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具银白色的容器被快速拖上快艇,看着快艇引擎轰鸣着,倒车冲出船坞,消失在黑暗的海面上。
“清道夫”成员且战且退,掩护着快艇撤离。
那辆燃烧的垃圾车最终撞在船坞深处的柱子上,发生二次爆炸,火光冲天!
枪声渐渐稀疏,第三方势力和“根须”的人似乎也无意恋战,迅速消失在阴影中。
只留下满地狼藉、几具尸体、燃烧的残骸,以及身受重伤、倒在冰冷地面上的林小满。
海风卷着硝烟和血腥味吹过。
她失败了。“圣骸”被带走了。而且,她似乎暴露了,被一个极其可怕的敌人盯上。
意识开始模糊,身体的剧痛和那股冰冷的侵蚀力不断吞噬着她的清醒。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仿佛看到一双穿着老旧皮靴的脚,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个有些耳熟、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声音响起:
“啧,真是惨不忍睹啊……还好老周我来得及时,不然你这小身板可就交代喽……”
是……周伯通?
然后,她便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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