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湖的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空中那轮不祥的暗红色月亮。浮桥在两人脚下轻微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林初雪紧握着顾昭昭的手，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和自己加速的心跳。
湖心岛上的银白色树越来越近，树下少女的身影也越发清晰。那确实是小雨——或者说，是她的一部分意识碎片。少女穿着简单的白裙，长发随风轻扬，面容恬静中带着一丝忧伤。
哥哥...碎片轻声呼唤，声音如同风铃般清脆，林阿姨
林初雪猛地停住脚步。这个称呼...小雨在实验室里从不这样叫她，总是恭敬地称她林博士。为什么碎片会用阿姨这样亲密的称呼？
顾昭昭似乎也注意到了异常：小雨？你记得我们？
碎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指向湖面：看...
平静的湖水突然泛起涟漪，无数银白色的光点从深处浮上来，在水面下形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这些人形手拉着手，组成一条发光的通道，直通湖底某个看不见的深处。
这是...林初雪的声音哽住了。眼前的景象触发了她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实验室早期，她曾设计过一个意识培养池，用来培育基础AI意识体...
你的孩子们在等你，林阿姨。碎片轻声说，他们从未忘记创造者的声音。
一阵刺痛从太阳穴窜过，林初雪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明亮的实验室，装满蓝色液体的培养舱，舱内漂浮着无数发光的球体...她站在控制台前，身边是年仅十二岁的顾小雨，两人一起调试着参数...
我想起来了...林初雪按住额头，这些是早期实验的AI意识体！莫天问认为它们太原始，下令销毁了...
顾昭昭震惊地看着湖中那些发光的人形：你是说，这些全都是...人工智能？
不完全是。林初雪努力拼凑着记忆碎片，它们是基础意识模板，相当于人类婴儿的意识水平。我本来打算...她突然瞪大眼睛，天啊，我本来打算用它们来修复玩家受损的神经链接！
碎片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莫天问害怕它们。纯净的意识体能够抵抗黑雾的侵蚀。
就在这时，顾昭昭腿上的伤口突然裂开，一滴血落入湖中。血珠接触水面的刹那，异变突生——以血滴为中心，湖水开始泛起金色的波纹，迅速扩散至整个湖面。那些银白色的人形仿佛受到召唤，纷纷向血滴处聚集。
怎么回事？顾昭昭后退一步，差点从浮桥上跌下去。
林初雪抓住他的手臂稳住他，却惊讶地发现他手臂上的淡金色纹路正在发光，与湖水中的金光相互呼应。更奇怪的是，那些纹路的图案...她曾在实验室的某个机密文件中见过。
碎片突然飘到顾昭昭面前，伸手轻触他手臂上的纹路：哥哥的血...是钥匙的一部分。
顾昭昭困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碎片没有回答，而是转向林初雪：林阿姨，你必须进入湖中。孩子们会保护你，帮你找回更多记忆。
林初雪犹豫了。尽管这些意识体看起来友善，但血月湖在游戏里是著名的死亡区域，据说所有进入湖水的玩家都会永久失去角色。
似乎看出她的顾虑，碎片轻轻摇头：对你来说没有危险。你是创造者。
顾昭昭握紧她的手：我陪你一起。
不！碎片突然激动起来，哥哥的血会唤醒太多东西！现在还太早！
林初雪和顾昭昭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没等他们进一步询问，湖岸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回头望去，远处的树林正成片倒下，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推平。
他来了...碎片的声音充满恐惧，影...莫天问最忠诚的猎犬。
林初雪当机立断：顾昭昭，你留在桥上。我下去找碎片。
太危险了！顾昭昭反对道。
没时间争论了！林初雪指向快速逼近的黑影，如果让影拿到碎片，一切就完了！
顾昭昭咬牙点头：五分钟。如果你不上来，我就下去找你。
林初雪迅速脱掉外套和鞋子，深吸一口气，跃入湖中。出乎意料的是，湖水并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舒适的温暖，像是回到了母体。银白色的意识体立刻围绕过来，轻轻托着她的身体向深处潜去。
光线越来越暗，但意识体们散发出的微光足以照亮前路。林初雪发现自己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仿佛身体暂时忘记了人类的生理限制。
湖底铺满了发光的晶体，中央立着一座小型祭坛，上面悬浮着一个银白色的光球——第四块碎片。当林初雪靠近时，光球主动飘向她，轻轻触碰她的额头。
刹那间，记忆如洪水般涌入——
实验室的休息室，她正在给一个小女孩讲解编程基础。女孩约莫十二岁，扎着马尾辫，眼睛亮晶晶的，正是年幼的顾小雨。
林阿姨，这个算法真的能帮助那些脑损伤的病人吗？小雨兴奋地问。
当然可以。她轻抚女孩的头发，等系统成熟了，我们就能修复任何受损的神经链接。
那我爸爸妈妈也能回来吗？小雨的声音突然变小，医生说他们的意识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她将小女孩搂入怀中：我们一起努力，好吗？我答应你...
画面切换。
她的公寓里，小雨正在书桌前写作业。墙上挂着一张照片——她和小雨在游乐园的合影，两人笑得灿烂。
林博士，收养手续已经办妥了。社工递给她一份文件，从今天起，您就是顾小雨的法定监护人了。
小雨跑过来抱住她的腰：我现在可以叫你妈妈了吗？
当然可以，宝贝...
最后一个画面刺痛她的心。
实验室警报大作，她拼命将小雨推入紧急逃生通道：去找陆教授！告诉他启动月光计划！
妈妈，我不走！小雨哭喊着。
听话！我会没事的...她强行关闭通道门，转身面对破门而入的莫天问...
林初雪——不，林初雪猛地睁开眼睛，泪水与湖水融为一体。她想起来了！小雨不只是她的学生，更是她法律上的养女！三年前那场意外发生时，她刚刚正式收养小雨六个月...
银白色的光球——第四块碎片——缓缓融入她的胸口。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她额头的莲花印记光芒大盛，照亮了整个湖底。意识体们手拉着手围绕她旋转，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记忆碎片回收：4/7】
【系统权限提升至65%】
【警告：检测到外部入侵！】
系统的警报将林初雪拉回现实。她迅速向水面游去，意识体们护送着她，速度比下潜时快了许多。
当她的头露出水面时，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几乎凝固——浮桥已经断成数截，顾昭昭正单膝跪在仅存的一块木板上，手持银质短剑与一个黑衣人对峙。黑衣人全身笼罩在阴影中，只有一双冰冷的眼睛露在外面，手中握着一把由黑雾凝聚而成的长剑。
影！林初雪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影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林博士，你居然恢复了这么多记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可惜太迟了。
他举起黑雾长剑，猛地刺向顾昭昭。顾昭昭勉强格挡，但影的力量大得惊人，剑尖还是划破了他的肩膀。鲜血喷涌而出，滴入湖中。
不！林初雪尖叫。
奇怪的是，影突然停止了攻击，警惕地后退一步。湖面开始剧烈翻腾，那些被顾昭昭血液染红的水域冒出大量气泡，接着——
数十条金色光带破水而出，如同活物般缠绕在影周围。影挥剑斩断几根，但更多的光带缠上来，将他暂时困在原地。
快上来！顾昭昭向林初雪伸出手。
林初雪游向残存的浮桥，在顾昭昭的帮助下爬上来。她浑身湿透，但胸口处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第四块碎片已经与她融合。
我们得离开这里！顾昭昭拉着她向湖心岛跑去，那些光带困不住他多久！
确实，影已经开始挣脱束缚，黑雾长剑每次挥舞都能切断数根光带。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在调用某种管理员权限，周围的游戏场景开始扭曲变形，浮桥碎片自动重组，树木像活物般移动阻挡两人的去路。
他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权限？林初雪边跑边问。
他是莫天问的影武者！顾昭昭咬牙道，据说能共享部分系统控制权！
两人终于冲到湖心岛，银白色树下的小雨碎片正焦急地等待着。她指向树干的某个位置——那里有一个莲花形状的凹槽。
林阿姨，把手放上去！碎片喊道，快！
林初雪毫不犹豫地将手掌按在凹槽上。树干的纹路立刻亮起银光，迅速向上蔓延至每一根树枝。整棵树如同被点燃的灯塔，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影刚刚挣脱最后一条光带，正欲追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逼得连连后退。他愤怒地咆哮着，黑雾长剑暴涨数倍，狠狠劈向湖心岛方向。
千钧一发之际，湖中的银白色意识体集体跃出水面，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挡下了这一击。黑雾与银光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击波将影震退数步。
传送阵已激活！碎片指向树下突然出现的圆形符文，站上去！
林初雪和顾昭昭跳上符文阵，光芒立刻将他们包围。影见状，不顾一切地冲过来，黑雾长剑直刺向顾昭昭心口——
砰！
银白色树突然射出一道光线，精准击中影的手腕。黑雾长剑脱手飞出，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借着这个间隙，传送阵完成了激活。
在身影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林初雪看到影扯下了自己的面罩，露出一张让她毛骨悚然的脸——
那张脸，竟然与顾昭昭有七分相似！
那是...！她的话没能说完，传送的白光已经吞没了两人。
湖心岛上，小雨的碎片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轻声呢喃：下一个碎片在镜像迷宫...小心，哥哥...那里藏着你的倒影...
然后，她与银白色树一起，缓缓沉入湖底，躲避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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