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风裹着秋凉钻进领口时,叶惊秋正踩着最后一级台阶。
他仰头望了眼天际——子时月,果然像枚被擦过的银盘,清光正好漫过山顶那棵老槐的枝桠,与密语里月影照山的描述分毫不差。
沈青竹的短鞭缠在手腕上,随着她放轻的脚步晃出细碎的金响。
她突然停住,靴尖点了点地面:草叶有被踩倒的痕迹,新鲜的。
叶惊秋蹲下身,指尖拂过潮湿的草茎。
果然,断裂处还挂着未干的露珠,应该是半小时内留下的。
他摸出怀里的青铜残片,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脉——这是从爷爷旧木箱底翻出的,当时残片压着张泛黄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后山老槐下,月影照山门。
在那边。沈青竹突然拽他胳膊。
顺着她视线望去,百米外的山坳里,一堵爬满藤蔓的断墙若隐若现。
走近了才看出,那是座废弃的仓库,铁皮门锈成了深褐色,门缝里漏出的风带着股霉味,像陈在地下多年的酒坛突然被掀开。
这里早该拆了。沈青竹的短鞭尖挑起一缕藤蔓,我大一刚来就听学长说,仓库地基下陷,校领导说要推了建观景台,结果拖到现在......她话音顿住,鞭梢在地面划出半道弧,但地基下陷的地方,怎么会有规整的石砖?
叶惊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仓库前的泥地上,几截青灰色砖角从杂草里冒出来,排列成奇怪的菱形。
他蹲下身,用指节叩了叩最中间的那块——声音空洞,和周围实心的土地截然不同。
爷爷说过,国术门里藏秘道,讲究以月为钥。他掏出残页,上面用朱砂画着的步罡图在月光下泛着暗红,步数要合着月相走,第一步对槐树根,第二步对月亮影...
沈青竹退后半步,短鞭横在胸前:我守着,你试。
叶惊秋深吸一口气。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胸腔,像擂鼓。
爷爷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四十年前,老叶头在码头拆过日本浪人的机关,说这种石砖陷阱最狠的不是刀枪,是诱你自投罗网。
他踩着残页上的步点,第一脚落在槐树根影子尖,第二脚避开砖缝里的青苔,第三脚......
咔。
石砖下陷半寸。两人同时屏息。
闷响从地底传来,像有人在敲一口倒扣的铜钟。
仓库侧面的断墙突然抖了抖,藤蔓簌簌掉落,露出半扇青石门框。
门楣上刻着的武库二字早被风化得只剩痕迹,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进去?沈青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
叶惊秋摸了摸门沿。
石缝里塞着半截褪色的红绸,和爷爷烟杆上缠的那截一模一样。
他点头:爷爷说过,武库里藏的不是刀枪,是......
是要人命的陷阱。
话音未落,仓库深处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的,是七八个,带着皮靴碾过碎砖的刺响。
叶惊秋瞳孔骤缩——他听出了其中两双鞋的声音,一双是硬底军靴,另一双是带铁钉的劳保鞋,和上周在图书馆外跟踪他的人一模一样。
王队长的人。沈青竹的短鞭唰地展开,竹节鞭身绷得笔直,他们早就在这儿等着。
黑暗里亮起几道手电光。
七道身影从仓库死角围过来,为首的蒙着黑布,露出的眼睛泛着冷光:叶惊秋,把《龙虎玄功》交出来,留你全尸。
叶惊秋往后退了半步,后背贴上沈青竹的肩。
他能感觉到她紧绷的肌肉,像根随时要绷断的弦。
而他自己的掌心在冒汗——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生死战,不是校园里的小打小闹,是带着杀心的围堵。
爷爷的记忆里说,暗劲要透骨不伤皮。他突然想起残页最后那句气之交汇,暗劲初成,喉结动了动,现在,该试试了。
为首的蒙面人冲过来时,叶惊秋的右手抬了。
没有花哨的架势,就是最普通的直掌,可掌风擦过空气时,发出类似刀割的锐响。
蒙面人左肩突然炸开血花——不是皮外伤,是掌劲直接透进骨头,把肩胛骨撞碎了。
你......沈青竹的鞭梢卷住左边人的手腕,转头时眼睛瞪得老大,刚才那招!
暗劲。叶惊秋的声音发颤,不是害怕,是兴奋。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股热流在窜,像爷爷说的气走经穴,昨晚翻残页时,记忆突然涌进来......原来暗劲不是练出来的,是记起来的。
剩下的蒙面人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图书管理员会突然爆发。
叶惊秋借着记忆里的步法闪转,掌风连环击出:打右肩的是龙游八卦的卸力劲,踢膝盖的是虎啸金钟的崩劲。
不过十秒,五个蒙面人倒在地上呻吟,只剩最后两个缩在角落举着钢管。
走!沈青竹拽住他的手腕,他们有后手,刚才那声闷响肯定惊动了更多人!
两人顺着石门后的地道狂奔。
地道顶的霉灰簌簌掉在肩头,叶惊秋能听见身后传来更多脚步声,还有对讲机里的喊叫:目标往东南跑了!
王队说活要见人——
闭嘴!沈青竹反手一鞭,抽断了对讲机天线。
等他们钻出地道时,已经回到了学校后墙的小树林。
沈青竹弯腰喘气,短鞭上还滴着血:你刚才......真的是暗劲?
我爸说暗劲高手能透骨,我以为得练个十年八年......
叶惊秋活动了下手掌。
掌心里还残留着透骨时的震颤,像握着块刚出炉的铁。
他望着月光下的校园,图书馆的灯还亮着,想起抽屉里爷爷的茶缸,突然笑了:可能我爷爷把四十年的实战都喂给我了。
沈青竹没说话。
她盯着他的手,又抬头看他的眼睛——那里有团火,是她从未在普通学生眼里见过的。
手机在这时震动。
叶惊秋摸出来,是条未读消息:校庆擂台规则有变,明早八点武术队会议室。发信人是赵铭,备注是副队长。
他捏紧手机,指节发白。
月光从树缝里漏下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的线。
该来的,终究要来。他轻声说。
沈青竹拍了拍他后背。
她的手还是凉的,但这次带着温度:明天,我陪你。
后山的风又起了。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是王队长的车。
但叶惊秋没回头。
他望着图书馆方向,那里有他要守的人,有他要揭开的秘密,还有——
他握了握拳头。暗劲在血管里嗡嗡作响,像古钟的余韵。
这次,没人能再挡他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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