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长林坐在冰冷的合金椅子上,感觉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这地方不像医院,倒像个高科技牢房。墙壁是哑光的金属,头顶是柔和但毫无温度的光源,空气里只有循环系统轻微的嘶嘶声,闻不到半点消毒水的味道,干净得让人心慌。他被两个穿着黑制服、脸硬得像石头的人半“请”半“架”地带到这里,说是为了他孙子的安全,让他“安心”等着。安心?他妈的怎么安心?!
几个小时了!从他接到那个晴天霹雳的电话,说他孙子温不言重伤垂危,被送进了这个听都没听过的“烛龙”总部急救,他的心就没落回肚子里过!小雅那丫头呢?电话里语焉不详,只说也在抢救!不言那孩子,从小就倔,心思重,为了他姐姐晚晚失踪的事,这些年就没真正笑过。他这当爷爷的,眼睁睁看着孙子把自己逼得像根绷紧的弦,现在…这根弦是不是要断了?
“同志!同志!”温长林猛地站起来,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掌“砰砰”拍在厚重的合金门上,声音嘶哑焦灼,“求你们了!让我看看我孙子!就看一眼!不言他…他到底怎么样了?!还有小雅!那丫头才多大啊!”门外守着的神机队员‘锻炉’如同铁铸的雕塑,纹丝不动,只有战术目镜的红点微微闪烁了一下,算是回应。这无声的拒绝像冰水,浇得温长林透心凉,一股邪火“噌”地窜上脑门。
“你们这是软禁!我孙子在哪?!我要见他!活要见人,死…”后面那个字卡在喉咙里,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说不出口,只剩下浑浊的老泪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他无力地滑坐回椅子,双手抱住花白的头,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晚晚失踪时的绝望感,时隔多年,又一次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比当年更甚!不言是他最后的念想了啊!
就在温长林的绝望和怒火快要把他吞噬的时候。嗡。休息室另一侧光滑的墙壁,无声地泛起水波般的涟漪,随即变得透明。守拙真人的身影如同从虚空中走出,出现在温长林面前。没有全息投影的虚幻感,是真人!那股无形的压力,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温老先生。”守拙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瞬间压下了温长林翻腾的情绪,“稍安勿躁。”
温长林像被针扎了似的跳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守拙:“我孙子呢?!小雅呢?!你们把我弄到这鬼地方,什么都不说!到底想干什么?!”
“温不言和小雅,都活着。”守拙开门见山,五个字像定海神针,让温长林紧绷到极致的身子晃了晃,差点瘫倒,又被一股巨大的希冀撑住。“小雅的情况已经稳定,正在恢复。温不言…”守拙顿了一下,目光深邃,“他经历了一些…超乎常人想象的事情,身体正在经历关键的蜕变,需要绝对的安静和环境稳定。任何打扰,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危及他的生命。”
“超乎想象?蜕变?”温长林咀嚼着这两个词,心头的不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像野草一样疯长。他想起了不言小时候那次意外高烧后,身上偶尔会浮现的、连老中医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弱光纹,想起了家里祖传那块碎玉…“他…他是不是…”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在脑中闪过。
“温老先生,”守拙的目光锐利如电,仿佛看穿了温长林心中所想,直接点破,“温不言,已经‘觉醒’了。他拥有一种极其罕见、也极其强大的能力。这种能力,是福,也是祸。它能救人,也能引来…滔天的杀劫。”
温长林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觉醒?能力?杀劫?这些词像重锤,砸碎了他固有的世界观。原来…那些模糊的预感,那些深藏的不安…都是真的!他唯一的孙子,被卷进了这种光怪陆离、要命的漩涡里!
“是谁…是谁要害我孙子?!”温长林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野兽护崽般的凶狠,“是不是那个张镇岳?!还是那个姓周的?!”他记得电话里隐约提过这两个名字。
守拙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出一个更让温长林心惊肉跳的问题:“温老先生,温不言用来救小雅的‘血清’,极其珍贵,源于一种…被严格管控的危险源头。烛龙内部,有权限知晓其存在并接触核心研究的人,屈指可数。”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锁定温长林瞬间剧变的脸色,“而张镇岳,一个商人,他是如何精准地知道血清的存在,并且如此笃定它存在于张氏集团地下研究所的?他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信息来源?”
温长林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刚才那股凶狠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下去。他眼神闪烁,下意识地避开了守拙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双手紧紧攥着破旧外套的下摆,指关节捏得发白。一个尘封多年、带着巨大恐惧和愧疚的阴影,瞬间攫住了他。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温长林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守拙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他没有逼问,只是语气更沉凝了几分:“温老先生,过去的秘密,或许关乎现在的生死。温不言和小雅遭遇的一切,绝非偶然。张镇岳背后的人,或者说…‘零号样本’的阴影,从未真正离开过你们温家。温晚晚的失踪…恐怕也与此脱不了干系。”
“晚晚?!”这个名字像一把烧红的刀子捅进温长林的心窝!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爆发出痛苦至极的光芒,那个他强迫自己不去深想、不敢触碰的伤口,被血淋淋地撕开!难道…难道晚晚的失踪,也跟这些…这些怪物有关?!是他…是他当年…
巨大的悲痛和自责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让这位倔强的老人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看就要倒下。
守拙身形微动,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托住了温长林。“现在不是追悔的时候。”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强行将温长林从崩溃边缘拉回,“温不言需要你。你是他在这世上仅存的血亲,你的存在本身,或许就是他精神深处最坚韧的锚点,能帮助他在这蜕变的风暴中找到归途。”
“带他去看看他的孙子。”守拙对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抚弦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保持距离。让他知道,他的孙子…还在为活着而战斗。”
厚重的隔离门无声滑开。冰冷的、混合着复杂能量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温长林在抚弦的示意下,脚步虚浮地走到那面巨大的单向观察窗前。里面的景象,让他的呼吸瞬间停滞。
温不言静静地躺在维生舱里,周身连接着无数闪烁着微光的导管和感应器。少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眉宇间那股熟悉的执拗却并未消失。最让温长林心惊肉跳的是,温不言裸露的皮肤下,一道道如同活物的纹路在缓缓流淌、明灭!左边是暗沉如凝结污血的暗红色,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粘稠的不祥感,像深渊里爬出的毒蛇,缠绕着少年的躯体。右边是微弱却异常纯净坚韧的淡金色,如同初阳破开寒夜的第一缕光,带着一种神圣的温暖,顽强地抵抗着暗红的侵蚀。两种截然相反、如同天敌般的能量,在温不言的胸口核心处(那里似乎嵌着什么东西,隔着玻璃看不真切)激烈地冲突、碰撞、又诡异地…尝试着融合!每一次能量的剧烈波动,都让温长林的心跟着狠狠揪紧!他仿佛能感受到孙子体内那撕裂般的痛苦!
“不言…”温长林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无声地呼唤,布满老茧的手掌紧紧贴在冰冷的特种玻璃上,似乎想穿透这层阻隔,去抚摸孙子苍白的脸,去分担那份非人的折磨。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沿着脸上深刻的皱纹蜿蜒流下。他看到了孙子手臂上、脖颈间那些刚刚愈合、还透着粉嫩新肉的狰狞疤痕,看到了少年即使在昏迷中也紧抿的嘴角透露出的不屈。
“孩子…爷爷…对不起…”一声沉重得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叹息,从温长林胸腔深处溢出,带着无尽的悔恨、担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他佝偻的背脊显得更加弯曲,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彻底压垮。那双浑浊的老眼,透过泪光,死死盯着温不言胸口那明灭不定的核心光芒,眼神深处,除了撕心裂肺的痛,还有一丝…了然的绝望和深埋骨髓的恐惧。
“终于…还是…来了…”他近乎呓语般,吐出这几个破碎的字眼,声音轻得几乎被维生设备的嗡鸣掩盖。
抚弦站在温长林侧后方,敏锐地捕捉到了老人那声叹息中蕴含的复杂情绪,以及那句模糊的低语。她的心头猛地一跳!这老人…绝对知道什么!而且是很关键的东西!关于温不言能力的来源?关于那枚古玉碎片?还是…关于那个笼罩着温家的“零号样本”阴影?
与此同时。烛龙总部监控网络最深处,“渊默”节点。温长林贴在观察窗上老泪纵横的画面,和他那句被唇语识别系统捕捉并放大的低语——“终于…还是…来了…”,清晰地显示在主屏幕上。
“目标关联人物(温长林)情绪峰值:绝望、悔恨、恐惧。关键词触发:‘终于’、‘来了’。?“结合目标(温不言)当前状态:深渊侵蚀(暗红)与源初净化(淡金)能量场进入‘强制融合’阶段,融合速度异常提升(当前:29%)。精神波动与‘安魂’力场共鸣持续加深(共鸣指数:42%)。?“分析结论:温长林认知中存在高度关联信息,其情绪波动及语言暗示,对目标(温不言)当前状态存在潜在‘催化’或‘锚定’效应。目标能量融合加速或与此有关。?“风险评估:目标(温不言)体内能量冲突烈度随融合度提升而指数级增加,失控风险同步飙升。建议:加强对温长林的情绪引导与信息管控,避免其成为不稳定诱因。?“最新外部威胁:黑渊‘烬灭’载具(周正)信号重新捕获!突破昆仑墟外围第三层‘蜃楼’伪装区!预计抵达核心防御圈时间:?60分钟!?战术评估:其携带‘烬灭弹头’具备短时空间跃迁突防能力,核心区遭遇战概率:87%!”
冰冷的电子分析音在黑暗的空间回荡。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点在温长林布满泪痕的老脸上,指尖在“终于…还是…来了…”这行识别文字上敲了敲。
“终于…还是来了?”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温长林…你恐惧的,是孙子的觉醒本身…还是…觉醒所必然招致的‘注视’?”手套主人的目光,转向屏幕上温不言胸口那越来越亮、正艰难地将暗红与淡金强行扭合在一起的核心光点。“深渊与净化的融合…强行开启的‘门’…”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温不言…”“你体内正在孕育的…究竟是希望的‘钥匙’…”“还是…毁灭的‘引信’?”“60分钟…答案,即将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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