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镇的清晨,总是带着一股炊烟和泥土混合的质朴气息。
但今天,这股气息里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灼。
佟湘玉一袭紫衣,裙摆在晨风中翻飞,像一只被惊扰的蝴蝶,匆匆掠过青石板路,停在了林闲那简陋得只剩一张桌子两条板凳的茶摊前。
她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精明又风情万种笑容的俏脸,此刻却写满了急切。
“林公子!额滴神呀,可算找着你了!”佟湘玉一口关中方言,带着特有的腔调,连珠炮似的说道:“我家老白,就是那个跑堂的,他……他有点急事,要去一趟关外,十天半月的回不来。这客栈里里外外,总得有个人镇着场子,你看……”
林闲正慢条斯理地用碗盖撇去茶沫,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声音平淡得像杯凉透的白水:“佟掌柜,我这儿是茶摊,不兼营寄存业务。”
言下之意,人、店,概不负责。
佟湘玉是谁?
七侠镇第一“抠”,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她哪里会轻易放弃,脸上立刻堆起营业式的、甜得发腻的笑容,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哎呀,林公子你说的这是哪里话!你看你跟你家沈姑娘,不也是在这儿卖吃食嘛。换个地方,挪到额们客栈门口,地方宽敞,还能遮风挡雨,你就顺便……顺便帮额看个店,不费事,真不费事!”
她话音刚落,一旁正在收拾碗筷的沈知夏就忍不住了。
她柳眉一竖,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满:“佟掌柜,我们自己这摊子都快顾不过来了,哪有闲工夫给您看店啊!”
沈知夏说的是实话。
她和林闲这个小摊,生意说不上火爆,但胜在稳定。
林闲负责泡茶和“坐镇”,她负责张罗吃食,勉强糊口。
再接手一个偌大的同福客栈,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那个被她腹诽为“懒癌晚期”的男人,却已经将碗中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行吧。”林闲终于掀开眼帘,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正好换个地方晒太阳。”
“你!”沈知夏气得跺了跺脚,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就知道偷懒!”
林闲却像是没听见,将空茶碗往桌上轻轻一放,伸了个懒腰,惬意地眯起眼,感受着拂过脸颊的微风,嘴里喃喃道:“嗯,今天这风,吹得正好。”
佟湘玉大喜过望,仿佛生怕他反悔,连声道谢后,一阵风似的又刮走了,只留下一串钥匙和“一切拜托”的回响。
当天傍晚,同福客栈的日常还在继续,只是掌勺的大嘴和跑堂的老白都不在了,只剩下一个账房先生吕轻侯。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怀里抱着一叠厚厚的账本,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客栈门口的茶摊前。
彼时,林闲正靠在一张太师椅上,那是他从客栈里搬出来的,姿态比之前在街边更显慵懒。
“林……林兄!”吕轻侯喘着气,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恭敬,小心翼翼地将账本放在桌上,“这是客栈这几日的收支明细,请……请您过目。”
林闲的目光从账本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上一扫而过,随即又挪开了,淡淡地吐出五个字:“我看不懂字。”
这五个字轻飘飘的,却让吕轻侯如遭雷击。
他愣在原地,脑子里飞速运转。
高人!
这绝对是游戏风尘、返璞归真的绝世高人!
连文字这种凡俗之物都已不屑一顾!
激动瞬间冲垮了震惊,吕轻侯的脸涨得通红,声音都有些颤抖:“那……那我每天来给您口头汇报一遍?”
林闲摆了摆手,眼都懒得睁:“不用,有事再说。”
吕轻侯闻言,更是肃然起敬,仿佛领悟了什么禅机,抱着账本,一步三回头地退下了。
在他看来,这“有事再说”四个字,蕴含着“无为而治”的至高境界。
夜,渐渐深了。
七侠镇褪去了白日的喧嚣,陷入一片静谧。
只有几声犬吠,和更夫的梆子声遥遥传来。
沈知夏早已收拾好碗筷,在客栈后院寻了个房间歇下。
而林闲,却依旧坐在大门口那张太师椅上,仿佛一尊雕塑。
忽然,他那双始终半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开一道缝隙。
缝隙之中,寒芒一闪而逝。
他敏锐地察觉到,有几股不属于这个小镇的、带着血腥和贪婪的异常气息,如同盘旋的秃鹫,正悄无声息地将整个同福客栈包围。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客栈对面的屋顶。
“看来,是有人不欢迎我这个新掌柜啊。”他心中冷笑。
“怎么了?”里屋传来沈知夏压低了的、带着睡意的声音。
显然,她也被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气惊醒了。
“没什么,几只野猫而已。”林闲的声音依旧平稳。
沈知夏披着外衣走了出来,站在他身后,紧张地小声问:“要……要不要去报官?”
林闲摇了摇头,重新闭上眼,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不急,让他们先玩会儿。”
午夜,子时刚过。
客栈后巷的阴影里,十几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
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壮汉,诨名“山鸡”。
他是这七侠镇左近一带颇有名气的地痞头子,手下养着十几个亡命之徒。
“都利索点!”山鸡压低声音,眼神凶狠,“消息都打探清楚了,白展堂不在,客栈里就一个酸秀才和一个娘们,还有一个白天刚来的小白脸!今晚,这客栈就是咱们的了!”
他手一挥,几个手下立刻上前,熟练地在后门附近布下倒刺、绊马索、捕兽夹……足足三重机关陷阱,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嘿嘿,老大英明!等拿下这客栈,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还能……”一个小弟猥琐地笑着,话还没说完。
异变陡生!
那个被他们称为“小白脸”的林闲,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后门口。
他就那么随意地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轻轻抬了抬右手。
一个无形的领域,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空间掌控】!
“咔嚓……啪嗒……”
一连串清脆的、令人牙酸的声响过后,那些被山鸡等人寄予厚望的三重机关陷阱,无论是锋利的倒刺,还是坚韧的绊马索,亦或是淬了毒的捕兽夹,都在一瞬间违反了所有的物理定律,自行扭曲、崩解、失效,化作一堆废铜烂铁,散落在地。
整个过程,快到让人无法理解。
“这……这怎么回事?!”山鸡瞪大了双眼,脸上的刀疤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剧烈抽搐。
他混迹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面!
林闲端起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一只茶碗,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淡漠如冰:“别吵,我在晒月亮。”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另一只手轻轻往下一按。
【绝对力量】!
一股肉眼看不见的无形气劲,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并非狂风,却比任何风暴都要猛烈;并非实体,却比任何重锤都要沉重!
“轰——!”
山鸡和他那十余名手下,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硬生生震飞了出去。
他们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毫无反抗之力地飞越了后巷的围墙,噼里啪啦地摔在了街心,叠罗汉似的堆作一团,骨断筋折,哀嚎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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