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心秤秤盘上沉积的黑色业力颗粒,被阴山鬼市的血灯笼映照得如同活物般蠕动。
当杜开指尖碾碎那张浸血请柬的刹那,钉在门楣上的惨白灯笼骤然爆开,化作漫天裹着人发的纸钱灰烬!
小莲额间兑泽真篆青光暴涨,映出杜开身后一条条猩红如血管的因果线——
其中最为粗壮、污浊的一条,赫然连接着城隍庙地下百丈深处那口刻满《道藏》残篇的镇魂棺。
猩红的光,如同凝固的污血,从那盏钉死在门楣上的皮膜灯笼中渗出,将庙门前一片狼藉的冰碴与瓦砾,都染上了一层妖异的不祥色泽。空气中弥漫的、刚刚被梳理出的一丝泥土微腥,瞬间被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陈腐血腥与墓穴湿冷的阴寒气息所取代。
那张浸透污黑血渍、歪歪扭扭写着“阴山鬼市,恭候大驾”的黄裱纸请柬,如同吸饱了血的水蛭,牢牢钉在青铜心秤暗金色的秤杆之上。秤杆上那些刚刚被激活、流转着微光的古朴符文,被这污秽之物覆盖,光芒瞬间黯淡,如同蒙尘。青金秤砣微微震颤,发出低沉愤怒的嗡鸣,秤盘边缘那些由地脉浊气净化后沉淀下来的、细小的黑色业力颗粒,在血灯笼的红光映照下,竟如同活物般,不安地蠕动起来!
厌恶!排斥!杀意!
一股狂暴的、源自心秤权柄本身的、对污秽与邪祟的极致厌恶,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杜开握住秤杆的手心,瞬间冲垮了他强行维持的冷静!
癸水组的爪牙!阴山鬼市的秃鹫!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刚刚经历生死、获得喘息、甚至开始尝试梳理这片土地沉疴的瞬间,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用这种最污秽、最挑衅的方式,宣告他们的存在!
刀疤脸临死前怨毒的嘶吼,那浸血请柬上扭曲的骷髅山图案,与眼前这散发着腥臭的红光和蠕动的污秽交织在一起,彻底点燃了杜开心中积压的怒火和杀意!
“找死!!”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带着心秤权柄赋予的威严与杜开自身破釜沉舟的狠厉!他不再犹豫,不再权衡!紧握心秤的左手猛地发力,将秤杆连同钉在其上的污秽请柬狠狠向下一压!同时,空出的右手并指如刀,指尖乙奇生机与兑泽水灵之力瞬间交融,化作一道吞吐不定的青蓝色锋芒,快如闪电,狠狠刺向那张令人作呕的黄裱纸!
“给我——碎!”
噗嗤!
青蓝色锋芒精准无比地刺中了请柬中心那个扭曲的骷髅山图案!
没有金铁交鸣,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撕裂朽木败革的声响!
被刺中的瞬间,那张浸血请柬猛地一颤!其上干涸发黑的污渍如同活了过来,瞬间变得猩红欲滴,疯狂蠕动!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和诅咒气息的暗红血光,伴随着无数凄厉、怨毒、充满贪婪的尖啸,从请柬上轰然爆发!化作无数道扭曲的血色丝线,如同毒蛇般,顺着杜开刺出的手指,疯狂缠绕而上,直冲他脑海!
“哼!”杜开早有防备,眼中寒光爆射!体内兑泽道种疯狂旋转,青蓝色光芒透体而出,强行冲刷、抵御着那污秽诅咒的侵蚀!同时,他指尖锋芒力道不减反增!
撕拉——!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
那张污秽不堪的请柬,在杜开指尖青蓝色锋芒的全力爆发下,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枯叶,瞬间被撕裂、绞碎!化作无数燃烧着暗红血焰的碎片,四散飞溅!
然而,就在请柬被彻底粉碎的同一瞬间——
钉在庙门门楣上的那盏惨白皮膜血灯笼,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内部那点摇曳的猩红烛火猛地一跳!
随即!
嘭!!!
一声沉闷的爆响!
整盏灯笼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
没有火光四溅,只有漫天飘飞的、燃烧着点点暗红火星的惨白色灰烬!那灰烬极其诡异,并非纸灰的轻盈,反而带着一种骨灰般的沉重感,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每一片飘飞的灰烬碎片里,竟然都夹杂着一根根或长或短、或黑或白、扭曲纠缠着的——头发!
漫天裹着人发的纸钱灰烬,如同地狱吹来的丧葬风雪,带着浓郁的死气和诅咒,劈头盖脸朝着庙内的杜开和小莲笼罩下来!灰烬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连地面残留的冰碴都迅速变得灰败、腐朽!
“哼!雕虫小技!”杜开眼中戾气未消,心秤在手,那股源自权柄的威严与梳理万气的本能,让他对这种污秽手段充满了不屑。他手腕一抖,就要引动心秤金光,涤荡这漫天邪祟。
然而,他身边的少女,动作却比他更快!
小莲一直静静悬浮在侧,清澈的眸子始终注视着那盏血灯笼和请柬。当灯笼爆裂、漫天裹发灰烬飘落的刹那,她眼中那属于初生神性的疏离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强烈的、源自本能的厌恶与…警惕!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那只空着的、素白如玉的手。
纤细的食指,对着那漫天飘落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灰烬,凌空轻轻一点。
嗡!
她额心那枚玄奥的兑泽真篆,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光!那光芒纯粹、浩瀚,带着一种涤荡寰宇、梳理万物的本源道韵!
青光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扫过整个庙宇空间。
奇迹发生了!
那些飘落的、燃烧着暗红火星、裹挟着扭曲人发的惨白灰烬,在触及到青光的瞬间,如同骄阳下的薄雪,无声无息地消融、净化!那令人作呕的死气、诅咒气息,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嗤嗤”的轻响,迅速溃散、消失!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整个庙宇,在青光的照耀下,瞬间恢复了清明。那盏血灯笼爆裂带来的污秽与阴寒,被涤荡一空。只剩下杜开手中依旧嗡鸣的心秤,和秤盘边缘那些在青光下显得更加“安静”的黑色业力颗粒。
小莲缓缓收回手指,额心真篆的青光也渐渐内敛。她微微侧头,清澈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落在了杜开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了杜开紧握着心秤的手上。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杜开的皮肉,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就在杜开因为污秽被轻易净化而心神稍松,准备继续梳理那被再次搅乱的地脉浊气时——
嗡!
小莲额心的兑泽真篆,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这一次,青光并非爆发,而是如同探照灯般,凝成一道笔直的光束,瞬间投射在杜开的身上,尤其是他紧握心秤的左手!
“呃!”杜开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青光照射,只觉一股清凉温润、却又带着无匹洞察力的力量瞬间扫过全身,仿佛连灵魂都被看透!这感觉并不痛苦,却让他极其不自在,仿佛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小莲?你…”杜开皱眉,刚欲开口。
小莲的目光却猛地一凝!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极其清晰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死死盯着杜开的身后,不,是杜开身体周围那无形的空间!
在兑泽真篆青光的映照下,杜开身体周围,赫然浮现出无数条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纵横交错的——线!
那些线,呈现出一种极其污浊、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它们并非实体,却散发着浓郁的业力、怨念、诅咒的气息!有的粗如手指,有的细若发丝,密密麻麻,一端深深扎根于杜开的身体,尤其是紧握心秤的左手,另一端则延伸向四面八方,没入虚空,不知连接着何方!
因果线!业力之线!
而且,是染血的、污浊不堪的孽债之线!
这些暗红色的因果线,在真篆青光的映照下疯狂地蠕动、扭曲,如同无数条被惊扰的毒蛇,散发出强烈的恶意和侵蚀性,试图污染那纯净的青光!
“这…这是…”杜开也看到了自己身上延伸出的这些恐怖“丝线”,头皮瞬间发麻!他立刻明白了,这就是他斩杀癸水组、沾染血腥、尤其是强行引动业力洪流攻击敌人、最后又被心秤审判之力反噬所背负的沉重业力孽债!是阴山鬼市能如此精准锁定他的根源!
“业…孽…缠身…”小莲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也被这密密麻麻、污浊不堪的因果孽线所震撼。她的目光顺着那些最为粗壮、色泽最为暗红的因果线延伸的方向,艰难地移动着。
绝大部分因果线都延伸向庙外,没入城市钢筋水泥的丛林深处,连接着那些死去的癸水组成员残留的怨念,连接着“阴山鬼市”那深不可测的黑暗源头…
然而!
小莲的目光,最终却猛地定格在脚下!定格在城隍庙那残破不堪、刚刚被梳理过一丝生机的地面!
在真篆青光的极致洞察下,她赫然“看”到,一条最为粗壮、色泽最为暗沉污浊、几乎凝成实质、如同猩红血管般的巨大因果线,并非延伸向庙外,而是…垂直向下!
它穿透了庙宇的地基,穿透了厚厚的土层和岩石,如同一条贪婪的毒龙,一路向下,向下…一直没入到地底深处,一个连真篆青光都只能勉强窥见轮廓的所在!
那里…似乎是一口巨大的石棺?棺身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极其古老、却又残缺不全的…篆文?那些篆文的气息…竟然与她额心的兑泽真篆,隐隐同源!那是…《道藏》的气息!
但这口刻着《道藏》残篇的石棺,散发出的却并非道法自然的清圣之气,而是一种被强行扭曲、镇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混合着滔天怨毒、不甘与诅咒的恐怖气息!那条连接杜开的猩红因果巨线,其污浊孽力的源头,赫然就缠绕、扎根在这口诡异的石棺之上!
“地…下…”小莲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棺…镇魂…《道藏》…残…污染…”
她的目光,顺着那条猩红的因果巨线,从深埋地底的恐怖石棺,缓缓移回到杜开身上,最终落在他紧握心秤、青筋毕露的手上,落在他那双因为骤然得知这恐怖联系而充满震惊、暴戾和一丝…被无形锁链束缚般窒息感的眼睛上。
庙宇内,死一般的寂静。
血灯笼的灰烬已被净化,阴寒消散。
但一种更深沉、更粘稠、仿佛源自九幽地底的恐怖压力,却如同无形的冰山,沉甸甸地压在了两人心头。
杜开死死盯着脚下那片看似寻常的庙宇地面,握着心秤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秤盘上的青金秤砣,似乎感应到了那地底深处同源的污秽与诅咒,发出低沉而愤怒的嗡鸣。
城隍泣血,心秤蒙尘…原来这一切的根源,这玉佛禅寺方圆之地百年淤积的业力沉疴,这癸水组盘踞的巢穴…其最深、最污秽的孽力源头,竟深埋在这座城隍庙的地底百丈之下!
一口刻着《道藏》残篇的…镇魂棺?!
“阴山鬼市…镇魂棺…”杜开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无边的杀意,“好…很好!”
他缓缓抬起头,赤红的双眼中,暴戾与疯狂如同岩浆般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心秤权柄带来的威严,与地底那污秽源头通过因果线传来的恶意侵蚀,正在他体内激烈地冲突、碰撞!
“那就让我看看…”杜开猛地将手中的青铜心秤狠狠往地上一顿!青金秤砣撞击地面,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
轰隆!
整个城隍庙再次剧震!刚刚被梳理得稍微平静的地脉浊气,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再次狂暴地沸腾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污浊、带着地底深处那口镇魂棺气息的灰黑色地气,如同喷发的火山熔岩,顺着心秤秤杆,狂暴地冲入杜开体内!
“呃啊啊啊——!”杜开发出痛苦与暴怒交织的嘶吼,七窍之中,淡金色的血液再次渗出!但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任由那狂暴污浊的地气冲击身体,双眼死死盯着地面,如同要穿透百丈岩层,直视那口污秽的棺材!
“把你们…一起…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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