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幕幕在她脑中回放起来,这些山匪好色成性,但她因为缺乏营养,发育的慢,明明十二了,看起来就像七八岁的。
再加上,她有意的将本就不算白净的肤色抹得更加的黑,将自己弄的脏兮兮的,得以成功隐藏自己。
可是最近她发现,这帮禽兽是没有下限的,最近这些年收成不好,哪哪儿都穷。清风寨也好久都没开荤了,渐渐地,寨里开始有活人被烹食。
他们盯着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像看一个活人,而像一块可以生吃的肉。她知道,她要下手了,威胁到她的人,都该死。
那个被掳来的富家千金,就是她等的契机。
大当家要娶那千金,对方宁死不从,她便自告奋勇去当说客。装得再可怜些,说几句“同是苦命人”的话,骗取信任并不难。
然后“无意”提起曾听来的“下药逃出生天”的故事,给对方递个思路。那千金自然没机会亲自动手,但每日给她送饭的,本就是些被掳来的良家女子。
这原是一群女人凑钱买了迷药,想趁机自救的计划,她不过是隐身其中的推手。
她们买的药劣质无用,她便偷偷换了自己备的好药,混在酒里。酒精助劲,药效加倍,那些男人睡得死沉。
女人们只想着逃,她却要一把火烧干净。大当家成亲,二当家定会带亲信回来贺喜,她甚至算准了他们会回来,少一个仇人,都不算完美的复仇。
她以告密者的身份跟着二当家,料定他谨慎,定会带两个亲信。用从千金那里“讨”
来的衣裙设下陷阱,是第一刀;
在衣裙上抹了野猪最爱的气味,让碰过衣服的人成为猎物,是第二刀;最后留给二当家的,是致命的第三刀。
三刀下去,再无活口。至于寨门口那些蠢货,她早匿名报了官,一个也跑不了。
人永远不能寄希望于他人的救援,唯有靠自己自救,才能闯出困局,这还是“那个贵人”说的话。
宝珍忽然想起自己五岁那年,那是她刚被爹娘卖进杂耍班的第一个年头。
那时她常年吃不饱,长得又瘦又小,在杂耍班里成了最易被欺负的对象。
每天要应付数不清的训练,还要学驯动物,稍有差池就是一顿毒打。
粗重的木板狠狠砸在背上,她疼得直哭,可在那个地方,没有半个人会心疼她。
那时的她还太天真,总以为凭着自己的力气能逃出去。可一个五岁的孩子,又能逃到哪里去?没跑多远,就被杂耍班的人抓了回来。
班主把她按在街边狠狠责打,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似的疼。街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眼里或许藏着几分怜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拉她一把。
班主揪着她的衣领,凑在她耳边恶狠狠地威胁:“不听话?还想逃?我看你是活腻了!现在就送你去见官,让你看看官府怎么处置你这个逃奴!”
“逃奴”两个字,像重锤般砸懵了她。是啊,从被爹娘卖进杂耍班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奴籍。
奴籍私逃,是要受黥刑的——那是刻在皮肤上、一辈子都抹不去的耻辱。
她拼尽全力扭着身子想逃,却被班主死死按住。脸颊狠狠贴在地上的脏泥水里,冰冷的湿滑感裹着屈辱,心底的绝望像潮水般一点点往上漫,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一辆华贵的马车从远处驶来。
那马车华丽又宽大,是她从未见过的气派模样,四周还有官兵开路守卫,一看便知车里坐的是身份尊贵之人。
马车侧面立着个侍女,即便只是个侍女,身上的衣料也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好料子,在这灰扑扑的豫州街头,显得格外扎眼。
那侍女往前迈了一步,声音清亮:“什么人在街上拉拉扯扯,扰了贵人的路?”
班主常年走南闯北,也算有些眼力见,一眼就认出马车前开道的还有豫州府衙的官兵。
他早听说京城来了几位贵人,当下哪还敢放肆,忙把她从地上拖起来,拽到一旁,陪着笑连连告罪:“贵人莫怪,贵人莫怪!实在是这小女奴太不守规矩,还想私逃,我这就把她送去见官,绝不敢再在此地喧哗!”
那时的她,当真像条任人摆布的狗,被班主拽来拖去,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慢着!”
一道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听着清清淡淡的。
侍女连忙俯身凑近马车,听完吩咐后,又上前几步对班主道:“我家主人说了,这女奴年纪尚小,送官便不必了,你带回去好生管教便是。”
班主没料到马车里的贵人竟会过问这种小事,受宠若惊般连连陪笑:“是是是!贵人说的是。”
也就在下一刻,马车里又传来一道声音——是个听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孩儿,语气里满是不解。
那男孩儿问道:“母亲,您既然看见了,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救出来呢?”
那位贵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温和却带着几分通透:“救从来解决不了问题,只有靠自己站起来,才能走出死局。”
马车很快从他们身旁驶过,清风拂过,轻轻掀起了车侧的纱帘。她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望去,也只瞥见一道女子的背影,其身旁坐着个比她稍大些的男孩儿。
那男孩儿正好奇地朝她这边望来,她想再看清些他的模样,可意识终究撑不住,下一秒便脱力晕了过去。
后来她被拖回杂耍班,醒来后又挨了一顿毒打。但这一次,她咬着牙硬撑,一声没吭。
她牢牢记着那句“自己站起来,才能走出死局”。为什么一个贵人的侍女,都能凭轻飘的一句话救下她?
她不甘心,总有一天,她要抓住机会,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也要走出去,做人上人,享无边尊贵。
再后来,她从班主的闲谈里听出,那位贵人是从京城来的。
思绪回笼,狗儿望着二当家的尸体,她才不要留在清风寨里发烂发臭,她要破局而出。
突然,林子里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官兵搜山来得太快了。
尸体还在这儿,被抓住就完了。山匪、杀人犯……这些标签会钉死她一辈子。
不,她不要。
目光扫向不远处的陡坡,被杂草藤蔓遮得严实,根本看不出深浅。
要赌一把吗?
从一开始,她走的每一步,不都是拿命在赌么?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狗儿咬咬牙,转身朝陡坡冲去,纵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