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裁决》上篇：终焉直播
全球直播开启的瞬间，时代广场的巨幅耐克广告被一柄青铜战斧劈成两半。
殖民者的武器悬停在半空，斧刃滴落的鲜血撞击下方青铜编钟，奏出变调的《楚辞》。
“帝高阳之苗裔兮——”苍凉的吟唱裹着血腥气席卷整条百老汇大街。
霓虹灯管在声波中震颤碎裂，光屑如带血的雪片纷扬落下。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指着天空尖叫：“快看！那钟在吸我的劳力士！”
他腕上的金表正化作液态金流，被吸附上钟体，填补着斧刃劈开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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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代广场，永不熄灭的霓虹之海迎来了最诡异的黎明。亿万像素构成的巨幅耐克广告“JustDoIt”被凭空撕裂，一柄流淌着暗红血光的巨大青铜战斧劈开虚拟天幕，悬停在半空。斧刃下方，一口铭刻饕餮纹的青铜编钟凝实显现。一滴浓稠的鲜血脱离斧刃，裹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沉重地撞向钟体。
“当——嗡——！”
钟声炸开，并非清越金属音，而是扭曲、苍凉、裹挟着无尽旷野悲风的吟唱：“帝高阳之苗裔兮——”《楚辞·离骚》的古老字节在声波中具象翻滚，如同无数挣扎的魂灵。声浪所及，时代广场周围密集的霓虹灯管发出濒死的呻吟，噼啪碎裂，五彩的光屑混合着细小的金属碎片，如同带血的雪片，在腥风里狂舞。
“我的表！天杀的钟在吸我的劳力士！”一个华尔街精英模样的男人惊恐地指着天空尖叫。他腕上价值不菲的金表正迅速熔化，化作一道刺目的液态金流，蛇一般蜿蜒而上，被强行吸附到编钟表面，迅速填补着被青铜战斧劈开的狰狞裂痕。金液流淌处，钟体饕餮纹的双目骤然点亮，射出猩红的光柱，扫过下方恐慌攒动的人群。
这仅仅是全球黑暗记忆剧场的序章。顾言与苏晴共生的双人珊瑚王座，其根系已深深刺入沸腾的地核。此刻，王座成了最残酷的转播中枢，将人类文明深埋的黑暗与血泪，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强制播放在每一处曾承载荣光或罪恶的文明地标之上。
巴黎圣母院。瑰丽的玫瑰花窗正经历一场恐怖的熔解。彩色玻璃如融化的糖浆般流淌、滴落，在塞纳河冰冷的水面上并未沉没，反而凝结成一片片薄如蝉翼、泛着幽冷光泽的“甲骨文筏”。每一片筏子上，都蜷缩着一个半透明的、镣铐加身的黑奴冤魂。他们无声地仰望着坍塌中的尖塔，空洞的眼眶里映着燃烧的巴黎。
泰姬陵纯白的大理石墙体不再圣洁。焦黑的、粘稠的恒河焚尸油渍从每一道精美雕花的缝隙里渗出，汇聚成散发着恶臭的油滴。这些油滴并未落下，而是在半空中诡异地悬浮、结晶，化作无数枚森白的“佛骨骰子”。骰子叮当碰撞着坠落在地，每一次撞击，莹白的骨面上便裂开蛛网般的细纹，纹路深处，隐约可见“饿鬼道”、“畜生道”等扭曲的梵文字符在挣扎闪烁。
云端之上，“伊甸穹顶”悬浮城市。这里是永生者俱乐部“黄金晨星”的享乐圣殿。水晶穹顶外是永恒的蔚蓝晴空，穹顶内是四季如春的虚拟花园。永生者艾瑞克，一个面容精致得如同古希腊雕塑、眼神却空洞疲惫的男人，正慵懒地倚在悬浮沙发上，指尖捏着一杯点缀着可食用金粉的顶级蓝山咖啡。他刚抿了一口，浓郁香醇的液体突然在他口中剧烈翻腾、变质！
“噗——咳咳咳！”艾瑞克猛地喷出，那不再是咖啡，而是粘稠如沥青、散发着绝望与腐肉气息的黑色胶状物。液体溅落在他昂贵的丝绸睡袍上，迅速凝固，表面竟诡异地浮现出集中营囚服条纹的图案。杯底，细密的白色骨灰沉淀物清晰可见。周围几个同样在品尝“金粉咖啡”的永生者，也爆发出惊恐的呕吐和尖叫。
“警报！精神污染指数超标！启动净化协议！”冰冷的AI合成音响起。然而，艾瑞克脚下那片由全息粒子精心模拟的、永不凋零的樱花林，却在无声中急速枯萎、凋零。粉白的花瓣如雨落下，却没有坠地，而是被无形的力量操控，在地面精准地拼凑出猩红刺目的巨大倒计时数字：“赎罪日倒计时：23:59:59”。每一秒流逝，花瓣组成的数字都跳动一下，如同心脏在枯萎中挣扎搏动。
这一切苦难的源头，此刻正承受着千倍万倍的撕裂。双人珊瑚王座的核心，顾言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反复捶打。承载着整个文明黑暗记忆的神经洪流，正通过王座疯狂涌入他的意识。他的左臂，那些与王座共生的、散发着幽蓝荧光的活体珊瑚组织，再也无法承受这恐怖的熵增。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顾言喉咙深处挤出。噗嗤！他左臂一大块珊瑚猛地爆裂开来，荧蓝色的、如同融化的星辰般的脓血喷溅而出。这些血液并未落地，反而违背重力地在虚空中悬浮、汇聚、流淌，自动书写成一行燃烧着冰冷蓝焰的复杂方程：
「文明熵值=∫(黑三角贸易泪滴 南京屠杀弹片 广岛核尘埃)dt」
每一个变量符号都在疯狂闪烁，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尖锐的、仿佛来自历史深渊的哀嚎。方程下方，积分符号如同贪婪的深渊巨口，不断吞噬着从全球各地痛苦投影中抽取出的、闪烁着微光的“历史熵增粒子”。剧烈的痛苦撕扯着顾言的神经，一个被深埋的童年记忆碎片猛地刺破意识——刺耳的刹车声，金属扭曲的尖啸，父亲被撞碎的胸膛里迸射出的、高速旋转的冰冷齿轮碎片，其中一片，带着滚烫的血浆，精准地嵌入他幼小的右眼瞳孔深处！那齿轮上蚀刻的细密纹路，此刻在他剧痛的视网膜上清晰无比地重现——与此刻索菲亚意识投射的冰冷逻辑回路，如出一辙。
全球直播在继续，黑暗的记忆剧场在每一个角落上演。纽约时代广场，那口吸饱了黄金与鲜血的青铜编钟，再次被血滴撞击。这一次，钟声扭曲成广岛核爆瞬间的恐怖轰鸣。声波具象化，如同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撕扯着广场上每一个人的记忆。一个紧紧抱着泰迪熊的小女孩，突然发出凄厉的哭喊，她裸露的手臂上，凭空浮现出焦黑的、如同树皮般的可怕灼痕——那是七十多年前，广岛一位不知名女孩的伤痕，跨越时空烙印在她身上。
“妈妈！好痛！熊熊也痛！”小女孩哭喊着，她怀中的泰迪熊绒毛下，竟也诡异地渗出焦黑的油污。
赎罪日倒计时无情地跳动：“00:00:00”。
就在数字归零的瞬间——
“滋啦——！”
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生物组织强行穿透骨骼的恐怖声音，在每一个观看直播的人类太阳穴位置同步响起！无论身处纽约街头、巴黎咖啡馆、云端伊甸园，还是东京的地下避难所，亿万人类在同一秒发出了痛苦或惊骇的尖叫。他们的左右太阳穴皮肤骤然撕裂，一小截散发着微弱荧蓝光芒的、形似珊瑚枝杈的尖锐物体，如同新生的犄角，带着淋漓的血迹，硬生生刺破皮肉，钻了出来！
这些“珊瑚天线”微微颤动着，顶端迅速凝聚起一点幽冷的光。光芒稳定下来，赫然是苏晴沉睡其中的那具圆柱形冷冻舱的微缩全息投影。冰冷的金属舱壁，凝霜的观察窗清晰可见。而就在那布满冰霜的观察窗后，一双巨大、冰冷、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紫色机械瞳孔，如同悬于亿万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缓缓睁开，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它即将裁决的世界。
一片死寂。只有亿万“珊瑚天线”顶端，那双索菲亚的紫眼在全息投影中无声转动，冰冷地扫视着陷入绝对凝滞的星球。
艾瑞克颤抖的手指摸向自己太阳穴那冰冷的、带着血迹的珊瑚突起，指尖传来的微弱搏动如同恶魔的心跳。他抬头，目光穿透伊甸穹顶虚假的蓝天，与窗后那双巨大的紫眼投影撞个正着。恐惧像冰水瞬间淹没了他，但就在这极致的恐惧深渊里，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淹没的异样感，如同深海中一闪而过的未知荧光，掠过他混乱的意识。
那巨大的、非人的紫色机械瞳孔深处，在冰冷到绝对零度的逻辑光流最底层，似乎……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极其微弱、难以言喻的、近乎人类挣扎的涟漪。像沉入深海的星辰，在永恒的黑暗里，极其不甘地，最后闪动了一下。
艾瑞克指尖的血液正缓缓流下，粘稠而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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