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的缠绵,似乎是要与冬日不死不休。
王沅君身子大好,展昭月又日日陪在身侧,心也开怀了不少,终于不再躺在床上,愿意去园中的亭子小坐会儿了。
“母亲,您身子才刚好,别着了风,我们回屋去吧。”展昭月趴在母亲腿上,眼里亮盈盈的,格外亲昵。
女儿都开口了,她哪里有不依的,任由展昭月扶着踏过青石小路,再经过抄手游廊。
她看着女儿卷翘的睫毛在脸上忽闪,小脸许是吹了会儿风,有些发红,眉目如黛,时而有雪落在脸上,还会不悦的皱皱眉,这样幸福的日子她不知盼了多久。
王沅君忽然觉得,她该好好活着,活得再久一些,时时陪伴着女儿才好。
“小姐,小姐,不好了,春喜姐姐被打了。”茯苓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不住喘气,脸冻的通红。
展昭月将药碗递给薛妈妈,紧拧着眉头,眼神晦暗不明:“究竟出了何事,你慢些说,说清楚。”
茯苓是她这些丫鬟里最懂礼数的,今日这般鲁莽失态定时出了事儿。
茯苓缓缓陈述道:“我们同春喜姐姐去府库支银子裁冬衣,没想到管事不仅不给银子,还辱骂小姐夫人不过是苟延残喘,算什么主子,也敢摆主子的谱,春喜姐姐气不过和管事的争辩,没想到被府库一群人打了,多亏兰心夏荷拖住他们,我才能赶紧回来报信。”
“薛妈妈,我母亲的嫁妆单子可在?”展昭月思索片刻,抬起头看向薛妈妈。
母亲失势,这府里的人早就换了,现下柳氏掌家,不用说也知道这府库自然柳氏的人。
奴才想巴结主子,可不得想着法子拜高踩低么?
薛妈妈想了下,拍手应道:“在的小姐,我这就拿给小姐。”
说罢,进了内间,很快便找到了。
“就是这个,夫人失了势,嫁妆都被挪进了府库,夫人当时失了小公子,心力交瘁无暇顾及,我想着这嫁妆单子好歹是凭证,便收起来了,没想到还真有用到的时候。”
展昭月微微点头,吩咐茯苓去慎独居找展青山,便说府库亏空,定是府中有人行贪墨之事。
“昭儿,让薛妈妈同去吧。”王沅君压下喉间涌出的药涩味,皱着眉头。
母亲的嫁妆未收入府库之前都是由薛妈妈打理的,她要是能同去自然是极好的,可母亲身子不好,总要有人照应……
像是看出了展昭月的担忧,王沅君莞尔一笑,安抚道:“我身子已然大好,你且去做你要做的事吧,不必忧心。”
她身为母亲,帮不上女儿也就罢了,怎么好再让她忧心呢。
展昭月点了点头便带着薛妈妈与常喜出去了。
她到时便见几个丫鬟家丁打作一团--------
“你们家小姐算什么东西?庄子上来的病秧子一个,活不了多久了,何必糟蹋东西?”在门口看着丫鬟家丁撕扯得想必就是管事。
那人生的尖嘴猴腮,一身宝蓝色的冬袄都快赶上展青山的规制了,蠢货一个,贪了还四处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
“你长得这般尖酸刻薄,还不如死了算了,何必来污染别人的眼睛。”春喜正掐着一家丁的衣领,忙里偷闲狰狞着脸还要替展昭月骂回去。
兰心与夏荷本就会武,与家丁纠缠也吃不了亏。
“你这贱蹄子还真是泼辣,瞧着模样也是水灵,不如做了我的小妾……”
那管事搓着手靠近了些,伸出手摸了把春喜的脸:“嘿嘿----小爷我最喜欢泼辣的了。”
常喜觉得恶心,又怕春喜被占了便宜,想要上前阻止,反被展昭月拦住了。
“你且看着,春喜应付得了。”展昭月唇角勾起一抹笑,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群人。
当时在庄子上,她人都快烧死了,管事趋炎附势不愿意给她请郎中,春喜急得不行,也是这么冷的冬天,硬生生背着她走了几里山路,大雪漫天,风声作响,她硬是一句苦都没喊将她背到了镇子上。
这管事瘦弱如鸡,还真不是春喜的对手,她力气大着呢。
果不其然,春喜解决掉了家丁,那管事二次想调戏春喜时,春喜一脚踢在了那人的裆部,嫌恶的朝那人吐了口唾沫:“蠢出生天的东西,你娘怎么不生半个脑袋在你头上?”
“就你这副尊容还配调戏姑奶奶我?”春喜嫌恶的又补了几脚,翻了个白眼,余光瞥过了展昭月,眼中染上了欣喜之色。
她小跑过来,笑着邀功道:“小姐,我做的可好?”
展昭月笑着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拍了拍春喜的肩:“你这丫头,机灵,像我的人。”
进了展府这般的狼虎窝,自己不受欺负才是对的,就如春喜决不让自己吃半点亏。
常喜虽做事妥帖细致,却总归有些怯懦。总要想些法子让她自强起来才是。
“大小姐来了,还不停手!”薛妈妈做了这么些年的管事妈妈,说话还是极有威严的。
“这般没有规矩,成什么体统!”
院子里的人闻声便停下手来,这么些日子,大约都见过了这位锦绣山庄养病归来的嫡小姐。
这些日子搅得家宅不宁,就连柳姨娘都几番栽了跟头,这样的人若非城府极深,便定然手段狠辣,他们这些下人招惹不起。
“什么大小姐?我们府上哪来的大小姐?”可偏有不怕死的生生触她的霉头。
薛妈妈得了指令,上前二话不说,给了管事的一巴掌:“你算个什么东西,蠢出生天的东西也敢对大小姐不敬!”
府库管事是个肥差,这些仆从一向敬重他,哪里敢言语羞辱还掌掴于他?
展昭月眸光淡淡,看不出情绪:“我是父亲的嫡亲女儿,自然是展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若我当不得这个大小姐,难不成你便当得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的人出言不逊!”说他是柳氏的狗都已经万般抬举他了。
展昭月命人左右按住他,拔下头上的簪子在他喉间比量。
“你这般无礼,该给你个什么死法才好呢?”展昭月眼中凉薄,面上带着几分笑,不止喉间被抵着簪子管事,就连从旁的家丁都瑟瑟发抖,心中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