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甘心她的芷儿与展昭月同年出生,只相差几月,却过着天壤之别的日子。
老天有眼,王家牵扯进前朝纷争,就此没落,举家迁往了南都,时年展芷月十岁,她们终于住进了展府。
她也见到了夫君如今的夫人,柳青怜本以为既是胁迫,那女子定脸歪嘴斜,貌丑无比,却没想见她的第一眼她便先怔住了。
透过种满海棠树的小径,有一清澈见底的湖泊,湖泊旁堆砌着假山,王沅君头戴白玉镶珠翠玉簪,身着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其余再无甚装饰,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娴静淡雅中又透露出几分娇态。
说是貌比貂蝉,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王沅君身旁簇拥着一众丫鬟仆从,展昭月也由三五个仆从围着荡秋千。
稚嫩的脸庞巧笑嫣然,即使身上无金银俗物点缀,也能从这通身的气质瞧出品貌不凡。
她很失落,也很惧怕,这是王沅君母女生活了十余年的家,她于这个陌生的家来说才是外人。
那女人得知了她们娘俩的身份竟晕了过去,从此一病不起……
又下雪了,天气骤冷,突然袭来的寒意,将柳青怜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这群奴才惯会拜高踩低,不过一日,便觉得她从此失了势,连该有的炭火份例都不给了。
也不睁开他们的狗眼看看,老爷未收回管家权不就是还对她有些旧情?
看着抱紧身子,仍赌气不肯过来的女儿,柳青怜无奈地摇了摇头,披了件外衫下了炕。
眼瞧母亲尚未恢复的身子,展芷月再也忍不住的快步上前,催促柳青怜上炕:“你身子未好,又穿得这样单薄,下炕做什么?”
柳青怜宠溺的看着展芷月,原来女儿竟已经这么大了,起初小小的人儿抱在怀中都生怕受了病生了寒。
她心疼的抚摸着展芷月的头:“天这么冷,你怎么也不穿个大氅便过来了?”
展芷月半晌不说话,看出了女儿的别扭,柳青怜将展芷月拢入怀中,替她围上厚重的锦衾:
“老娘养了十六年的女儿是个白眼狼,不心疼我,我难道还真能同她一个小丫头置气?”
展芷月这才顺势上了炕,扑在柳青怜怀里撒娇:“娘,父亲有了新姨娘,若是再生下一儿半女,彻底将我们忘了……”
她不要像展昭月一样失去父亲的疼爱,失去依仗。
展芷月越发后怕起来,她紧抓着柳青怜的胳膊,恐惧道:“娘,我昨日去看父亲,他将我轰了出来,还说不用我们母女假惺惺……娘,您说,父亲会不会厌恶了我们,狠下心将我嫁给陆家那个短命鬼。”
展芷月的恐惧不是假的,后背浸出了冷汗,小脸皱作一团。
柳青怜察觉到女儿的不安,忙出声安慰道:“芷儿,不会的,娘既然把你带进了展府就一定会保你一身荣华,你爹最是疼爱你,必然不舍得你嫁给那个短命鬼,想来是在气头上。”
“等你爹气消了,自然就不会跟我们计较了。”见展芷月还没放下心,柳青怜继续出声安抚道:“芷儿,待母亲明个身子好些,再去求你父亲原谅可好?”
展芷月低下头抿了抿唇,旋即笑着点头应下了。
她一定要为她的芷儿谋一个大好前程,只要她的芷儿过的如意自在,她做什么便都是值得的。
柳青怜温柔的摸了摸展芷月的头,难得温声道:“今夜便留下陪母亲睡,自打你分了院子,我们娘俩便再没睡在一张炕上好好说说话了。”
血虐风饕,下了一夜的雪,今晨起来愈发肆虐,春喜特翻出了展昭月最厚的大氅才许她出门。
父亲受伤好些日子了,她这个做女儿的也该来问候一二了。
慎独居种了不少寒梅,此刻开的正艳,青石小径旁堆砌着太湖石造就的假山,旁边有一湖泊早结了冰。
迎着青石小径抬头看,入目便是展青山亲自题字的鎏金牌匾“慎独居”三字。
展青山正儿八经的状元及第,不说不输大家,这几个字却也气势恢宏,自成一派。
紫鹃远远透过抄手游廊便见了春喜替展昭月打着伞正往这边走,殷勤的跑过来对着她行礼:“大小姐来的真真是巧了,柳姨娘也来了。”
单凭柳姨娘这个老狐狸在她们这个“草包”大小姐身上接连吃了哑巴亏,便也知道不管能不能成事,这个大小姐万是不能开罪的。
展昭月挑了挑眉,客气的点点头,由着她殷勤的迎着她进去。
“柳姨娘不是身子有恙么?她来做什么?”
不用说也知道,是又想靠卖惨博同情。
紫鹃摇了摇头,没有说太多:“大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越过抄手游廊,展昭月便见柳青怜身着单薄的衫裙,头戴素簪,手中执一皮鞭跪在雪地中。
许是衫裙料子过于轻薄,受不住大雪肆虐,展昭月到时便见柳青怜的衫裙被雪洇湿贴在了身上,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在雪的映衬之下遍体通红,整个人跪在雪地中摇摇欲坠,病如西子胜三分。
这哪里是来请家法认罪的呀?
分明是色诱啊。
“她跪了有多久了?”展昭月淡淡道,看不出任何情绪。
紫鹃替展昭月拂去肩头的雪,嘴角勾着几分嘲讽:“一个时辰了。”
老爷也不搭理他,真不知道跪这儿装腔作势有何用?!
平日说这个丫鬟穿的风骚,那个丫鬟是狐媚勾人的货色,今日自己穿得这般裸露,谁看不出你是个卖弄肉体的骚狐狸?
紫鹃虽然是个丫鬟,但对于这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货色是极为不屑的。
“紫鹃,不必理会她,她想跪便让她跪个够!”许是展青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故意出声喝止。
紫鹃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嘲讽的好机会,颇为得意的走近柳青怜,替她拍落身上的雪: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柳姨娘,不是妹妹不让你进去,只是老爷如今新人在怀,哪还顾得上你这个半老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