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师闻言,指尖捏着的红色钢笔顿了顿,她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像是在努力回忆。但不过两秒,那点疑虑便从她脸上褪去,她轻快地摆了摆手,笑着说:“什么盒子?早上整理办公桌时,光盯着堆成山的作业本了,还真没留意别的东西。”话音落下,她便低下头,视线重新落回摊开的作业本上,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演奏细碎的乐曲。批改到精彩处,她嘴角还微微上扬,露出几分满意的笑意——显然,比起一个不知名的盒子,眼前要赶在放学前批完的数学作业,才是更重要的事。
另一边,班长奈奈已经把班级纪律安顿得妥妥当当。她扎着清爽的高马尾,小跑着穿过教学楼走廊,来到一楼食堂。领福利水果的阿姨早就等着她,递过一个沉甸甸的竹篮:黄澄澄的香蕉弯着腰,像一个个小月牙;芒果裹着鲜亮的橙红外衣,表皮光滑得能映出人影;榴莲的特殊香气透过篮缝隐隐透出,带着独有的醇厚;还有几个饱满的水蜜桃,粉嫩嫩的果皮上覆着一层细绒,看着就让人想咬一口。奈奈双手稳稳托住竹篮,又低头仔细理了理校服裙摆,把褶皱抚平,这才快步朝着教师办公室走去。远远看到站在门口的林深,她立刻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用刚学会不久、还带着点奶音的中文打招呼:“哥哥,我们走吧,何老师肯定等着吃水果呢。”
从学校到教师宿舍楼不过十分钟路程,奈奈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像只活泼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说着何棠老师在课堂上的趣事:“何老师昨天教我们写汉字‘雨’,还画了小乌云在黑板上,特别可爱!”她试图用这些轻松的话题缓解气氛,可林深却全程心不在焉。他脚步匆匆,目光不时瞟向远处的操场和教学楼角落,心里像揣着块滚烫的石头,焦躁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推开宿舍门的瞬间,一股沉闷的热气扑面而来,和外面清爽的秋风截然不同。林深和奈奈同时愣住了:何棠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没有墨色的宣纸,嘴唇干裂得起了皮,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紧紧贴在皮肤上。她双目紧闭,呼吸急促而微弱,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只有那点起伏证明她还醒着。
“何老师!”奈奈惊呼一声,手里的水果篮“咚”地放在床头柜上,快步冲过去,伸手轻轻探了探何棠的额头,下一秒就猛地缩回手,声音带着哭腔,“好烫!比我上次发烧时烫多了!”
林深也跟着上前,指尖刚触到何棠的额头,就被那惊人的热度烫得缩回手。他心脏猛地一缩,之前做过的噩梦瞬间涌上心头——梦里何棠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和眼前苍白虚弱的她重叠在一起。他额头瞬间沁出一层冷汗,手脚都有些发僵,虽然眼前的景象没梦里那般惨烈,可那股莫名的恐惧,却同样攥得他喘不过气。
奈奈强忍着慌乱,从竹篮里拿起一个最红的水蜜桃,用袖子擦了擦表皮,想凑到何棠嘴边:“何老师,你看,食堂的水蜜桃好甜的,你吃一点好不好?这是你最喜欢的水果呀……”
话音未落,何棠忽然呓语起来,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断断续续的:“盒子……给我盒子……不要许愿……”她眉头紧紧蹙起,像是在做什么可怕的梦,身体不时轻轻颤抖,翻来覆去就重复着这几句话,听得林深和奈奈心头发紧。
林深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和那个从老宅带出来的梳妆盒有关!他蹲下身,轻轻握住何棠滚烫的手,急得声音都在发颤,却又怕惊扰到她,只能放轻语气:“何老师,你别急,我们这就找盒子,你再撑一会儿。”
“何老师说的盒子……”奈奈也意识到不对劲,凑到林深身边小声说,“是不是那个黑糊糊的、上面有金色花纹的旧盒子?昨天我帮她拿作业时,在办公桌抽屉里见过,看着像古代的首饰盒,还挺沉的。”
林深猛地转头看向奈奈,眼神里满是急切,他用流利的日语压低声音说:“对!就是那个盒子!你知道它现在在哪吗?那东西来历不明,很危险,必须尽快找到它送回去,不然何老师会更危险!”
奈奈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忧心忡忡地摇摇头:“不是我拿的。昨天下午放学,班上的男生小健看到何老师桌上的盒子,吵着要当‘藏宝盒’,抢过去就跑了。我今天早上找了他一早上都没见人影,他平时就爱躲在操场角落的樱花树后面玩……他会不会也出事了啊?”
“先别管盒子和小健了!”林深当机立断,“奈奈,帮我拿好放在门口的包,我们现在就送何老师去医院!”他说着便俯身,小心翼翼地将何棠从床上扶起来,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背,一只手绕到膝盖弯,轻轻将她抱起——何棠轻得像一片羽毛,靠在他怀里时,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烫得他心头发疼。
与此同时,远在东京的何叶正处于另一种忙碌之中。自从三个月前进入东京大学医学部交换学习,她就像鱼儿游进了大海,如鱼得水。原本还略显生涩的日语,如今已经说得极为流利,不仅能和导师、同学顺畅讨论病毒免疫学的专业问题,甚至连做梦都常说日语,偶尔切换回汉语时,反倒要愣一下才能组织好语言。
每天清晨,何叶都会穿着熨帖的白色校服,抱着厚厚的《病毒学图谱》和笔记本,精神饱满地去导师的研究室。她主修病毒免疫学,对各种细菌、病毒的特性了如指掌,从样本提取到试剂调配,实验操作精准利落,连以严苛闻名的佐藤导师,都常对其他学生说:“何叶的实验态度,值得你们学习。”按照这个势头,毕业后留在东京顶尖的病毒研究所读博士后,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前途一片光明。
为了能在日本长期发展,何叶还主动报名参加了社区义诊服务团队。既能积累临床经验,给履历加分,也能多和当地人接触,为后续申请永久工作签证铺路,可谓一举多得。
这天下午刚下课,何叶的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她以为是姐姐何棠或林深打来的,随手接起,电话那头却传来义诊团队队长高桥急促的声音:“何叶,紧急情况!九州那边的社区医院突然接收了五个不明原因的急症病人,高烧、意识模糊,还伴有呕吐症状,我们人手不够,你赶紧过来支援!记得穿好防护服,医院部分区域已经开始隔离,一定要注意防护,千万别被传染了!”
“传染病?”何叶心里一惊,她虽然理论知识扎实,但实战经验大多来自实验室,涉及隔离和传染的急症,还是第一次遇到,难免有些紧张。但她很快定了定神,对着电话说:“我……我马上过去!现在就订最快的新干线车票,大概一个半小时能到!”
刚挂掉电话,手机又响了,屏幕上跳动着“林深”的名字。她赶紧接起,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林深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急促:“何叶!快来九州社区医院!你姐姐……你姐姐她病得很重,烧得人事不省,还一直在说胡话!你是学医的,快来看看她!”
何叶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边是未知的传染病急救,关系到几个病人的安危;一边是病重的亲姐姐,随时可能有危险。两种紧急情况撞在一起,让她瞬间有些手足无措。但仅仅几秒钟后,她便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坚定地说:“我马上到!你先让医院做基础检查,把体温、血常规报告发给我!我现在就订最快的车票,四十分钟后到车站,到了医院就去找你们!”挂掉电话,她抓起桌上的背包和防护服,拔腿就往车站跑,脚步快得几乎要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