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的牢房中回荡着永长安的这句话，玉莲抬眸，目光静静地、夹杂着一丝讥诮地看向他。
她嗓音沙哑地开口：“认命？要我认什么命？你强加在我身上的命吗？”
她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极尽讽刺的弧度，“哈，太可笑了，你们这些自诩高贵的人，从不把我们平民百姓的命当命，把我们当做你们取乐的物件，现在居然还要我认命？”
“从你买通山匪屠尽我家人、丈夫、满村人的那一日起，我们就不死不休！”玉莲的尾音陡然拔高，在狭窄的囚室里激起沉闷的回响。
她的身体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粗糙的石砖缝隙，“永长安，让我认命，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听完玉莲这番话，永长安抚摸怀中孩子睡颜的手一顿，他的目光冷静地落在玉莲身上，就这么静静地瞧着她，目光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讽刺和怜悯。
“莲儿，你是真的不知道吗？”永长安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笑意。
闻言，玉莲的神色瞳孔猛地一缩，她紧紧盯着永长安那双暗含讽意的墨色双眸，“你想说什么？”
“呵。”永长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目光幽幽地瞧着玉莲，慢条斯理地开口，“莲儿，你真可怜。”
“你可知，你根本不是随家村的人，你所谓的亲人，曾经的未婚夫，满村村民，才是害死你真正亲人的罪魁祸首！”
轰隆！宛若平地一声惊雷，在玉莲耳旁炸响，她眼前猛地发黑，身体晃了晃，想反驳却被汹涌而至的恐惧扼住咽喉。
那些深埋在记忆泥沼里、零星的、混乱的碎片，一张张模糊的脸，一声声凄厉绝望的哭喊，此刻疯狂地翻涌上来，与永长安脸上似笑非笑的笃定交织对撞。
玉莲的脸上血色逐渐褪去，粉唇变得惨白，双眸逐渐失神，可永长安不想就此放过她。
他欣赏着玉莲惨白的脸色，悠悠开口：“莲儿，你可知你们村的村民都是做什么生意的吗？”
见玉莲唇瓣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永长安低声笑了笑，继续道：“是贩卖人口。”
他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句地，将残忍的真相碾磨成最锋利的刀片，“而你，正是你养父养母从你亲身父母那里偷来的，当时你五岁，你养父母见你长得玉雪可爱，将你偷走。”
永长安的语气陡然转冷，“可在偷走你的过程中，被你亲生父母发现并追了上来，可你的亲生父母，却被你养父母伙同你曾经的未婚夫柱子的爹娘，给活生生打死。”
他轻轻嗤笑，“后来柱子爹娘被官府抓走赔了命，你养父母却趁机逃走，可能是苍天有眼，你的养父母后来一直无子，于是便将你作为亲生女儿养大。”
“莲儿，你知道为何随家村被屠尽，官府都没有任何反应吗？”
“因为你们整个随家村，除了你，全都沾过人血，无一人是无辜的，可笑你啊莲儿，居然还傻乎乎地想为他们报仇。”
真相的绞索一圈圈勒紧，玉莲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抖得若风中柳枝，浑身很冷，如坠冰窟，冰冷刺骨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仿佛要将她彻底冻结。
她瞪大的双眼里，映着墙上火把跳动的光，也映着永长安那张挂着森然笑意的脸，混合着极致的恐惧、茫然和绝望。
“莲儿，”永长安轻笑道，“若是你的生父母，在九泉之下，看着你如此为仇人卖命，他们会是何等寒心啊。”
玉莲喉头一甜，再也无法压抑。
噗——！
一大口殷红的鲜血毫无预兆地呕出，溅在冰冷的地面，那点点鲜红，宛若她被践碎的灵魂。
玉莲眼前彻底被浓稠的黑暗吞噬，缓缓向后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