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平芜想了想,特意在外头寻了一根较粗的木棍,拿到手上才缓缓踏入院子里。
她每走一步,脚下都铺满了堆积的囍字,湿答答的囍字深深陷入于泥泞之中。
秦平芜扫视了一周,四方的墙上都布满了斑驳的雨痕,墙角处蛛网密布。
这院内与陈府外的装潢截然不同,内里在暗色衬托下,显得极大空旷。
门上并无外间那样,雕刻着精细的花纹。墙上没有挂着名人字画,各处角落内没有绿植所衬托,就连一路回廊上的雕梁画栋,在这也全都消失不见。
在这四四方方的院落中央,只放置了一扇扇镂空的木门,隔开了前后院落。
一股浓郁的香气从镂空的洞内,围绕着她的鼻尖,呛人口鼻……
“轰!”
外窗的闪过一阵惊雷,掩盖住了秦平芜进屋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强烈的暴雨不断击打着木质窗棂上,凉风搜刮着雨滴砸落屋内,还将烂透半边的囍字吹到了墙角。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黄白纸钱的碎屑,漫天飞舞,各处梁上挂着绸缎,有点似个灵堂。
可若是灵堂,又怎会出现大婚才用的囍字窗花.....
这时,烂透半边的囍字并无飘落在地,而是悬浮于地上。一抹细小的银光微微闪现,引起了她双眸的探看。
只见墙角处粘着一根根泛着白光的细线,不断向上延伸,一大片相互交错的银线,映入她的双眸。
视线跟随着一根根的细线,挪到了上方屋瓦。
秦平芜眼睑微颤,倒吸了一口凉气,视线牢牢锁定上方,
屋瓦上垂落着千万根银线,而线头的尽处,是一根根捆绑的细线,牵绕着皮影偶人的身子,以及四肢。
将皮影偶人吊挂于屋梁之上,红光映射出一大片黑影,黑影包裹着整个内室。
细瞧,皮影偶人的手里,竟还攥着一张剪着囍字样式的窗花。
“....向上天请示....”
一道小声的呢喃,顺着风传入秦平芜的耳内。
她闻声抬眸望去,瞳孔一阵微缩,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铛啷——!”
一根银线暗藏于地上,只要微微触动,便牵引至尽头的银铃铛。
很不幸,秦平芜一个不小心的后退,触碰到了。
屋内中央的呢喃声戛然而止,一道冷冽的眸光扫视着四方,冷风从各处缝隙中溜进屋内,轻轻掠过垂落至地上的千万根银线。
“喵.....喵....喵呜..”
一只橘黄色的胖猫,缓缓抬步从镂空木门窜出。那道冷冽的眸光见后,似乎松动了一下。
不过一息,一张符纸猛然朝那只猫卷袭而去,迅速的带走了喵叫声和呼吸。
那双细长锐利的黑眸,再次扫视过四处,发现并无异常,才慢慢地挪开了视线。
呢喃声再次出现于屋内正中央,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秦平芜瞳孔微微一缩,紧盯着方才骤然窜出的猫咪。现如今,已成了一具毫无气息的猫身。
那张符纸似一条强韧的绳索,紧紧勒着它的脖颈,直到红液渗透出符纸.....
她从猫身上收回了视线,也收回了再进一步的想法,只能通过镂空的木门去窥视里头。
就这样,一只眼缓缓爬上了镂空木门上的空隙,视线顺着风飘落至屋梁下的一道黑影。
一个似人却又不是人的影子,究竟是何方妖孽呢?
她的视珠缓缓往下移,踩踏着自身影子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人?不对,再细瞧,这人动作略微僵硬些,但似乎又带着几分老练的姿态。
直至它身子一转,右手拿着拂尘一挥,屋内烛光顺势晕染上了它的脸颊。
红晕似镜,里头倒映出了一个木质偶人。
它的身姿像极了真人,面部也雕刻的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双美眸,似水泊荡漾的柔,也似水深暗藏的狠。
它手中的拂尘顺势落下,乖顺般耷拉在它左手。它身子稳稳地站在千万根银线前,以右手执拂尘,左手执符纸。
它垂下美眸,不知在低声念叨些什么,紧接着将符纸往空中一抛,拂尘随即左右摇曳三次。
每一次的摇曳,它皆高声呼喊,
“谢原向上天请示,魂归于此,但求.......郭慕烟在天有灵,若听闻呼唤,速速归来吧!”
这可是北晔消失已久的禁术——附魂术。
附魂术,是将死去不久的生魂,用邪法从黄泉路上抢夺回来!
附身回肉身,以木偶来代替原身的生魂,从而达到死而复生!
施法者不仅会消耗自己的生气,还会与复生者同用一条寿命,直至老去。
以死换生!
“....郭慕烟,在天有灵,若听闻呼唤,速速归来!”谢原刚念叨完。
“轰隆隆!轰隆!”
外头的上空顿现一道惊雷。骤然间,宋淮贵下山路边的枯树上,一颗橘子被惊雷所吓,微微一抖,掉落于地上。
“咕噜噜....”的飞快朝着青苔石阶下滚落。
直到滚落到宋淮贵的脚下,方才停下。
宋淮贵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而后并未拾起橘子,而是戒备的扫视了一周,心里不安渐渐涌起。
于是乎,他强忍着伤口的疼痛,立刻翻身上马,“驾!.....”骑着马离去该地。
就在他离去的半响后,一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男子,带着一根三叉杖从上方的阶梯上,缓慢地赤脚往下走。
“他呀,还是走的....过快了些...可惜咯!注定他命中逃不出此劫.....”
他一个人任由雨滴砸落,也依旧在自言自语。
他走的每一步,皆一步一跪拜地,跪地叩首的下阶梯。他每往下走一步,地上皆残留着血痕。
但他似乎意识不到这个冰雨渗透入伤口,钻心刺骨的疼痛。每走一步,都脸带笑容,似个失去自我意识的疯子。
直至他走下了台阶,一步一跪拜地走到了那橘子的旁边,再次跪拜了一下,便直接无视橘子,朝雨幕远处走去。
在他看来,这橘子就像宋淮贵一样,与他缘分已尽。
缘分已尽,那橘子便不再食它来饱腹,纵然饿腹也乃因果!
那宋淮贵自然就不用再帮他,纵然他前世福报还剩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