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菲的世界失去了声音。
时间仿佛被抽干了流速,凝固成一块沉重的、灰暗的琥珀。她整个人都被封存在这块琥珀的中央,动弹不得,也无法呼吸。
周遭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熟悉的客厅墙壁,那盏她和朋友们一起挑选的吊灯,沙发上那个她亲手缝补过的抱枕,都在视野里融化、剥离,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和意义。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心脏无力的搏动,和眼前这个男人平静到冷酷的脸。
曾小贤。
这个名字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冲撞,却再也无法和记忆里那个懦弱、犯贱、总是在她面前吃瘪的形象重叠起来。
他变了。
或者说,他从未真正被她看透过。
曾小贤没有给她太多沉溺于崩溃的时间。他享受的,正是猎物在落入陷阱后,那短暂而剧烈的挣扎。
他知道,胡一菲那身坚硬的、带刺的外壳正在一寸寸剥落,露出了内里最柔软、最不堪一击的血肉。
他要做的,就是用最精准的力道,彻底碾碎它。
他收回平板,屏幕的光芒从胡一菲脸上撤走,让她那张失魂落魄的俏脸重新陷入昏暗。
“滴答。”
是他腕上手表传来的轻响。
在死寂的房间里,这声音被无限放大,清晰得如同丧钟。
他迈出一步。
皮鞋的鞋跟,在地板上敲出一声清脆的回音。
胡一菲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他又迈出一步。
那道身影携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力,缓慢而稳定地向她靠近。每近一分,她周围的空气就稀薄一分,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慌。
曾经,在这个房间里,他是被审判席上那个坐立不安的被告。
而现在,他成了唯一的审判者。
他终于站定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垂眸,审视着她。他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
“所以,一菲。”
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甚至称得上温和,却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的质感,像一柄柄无形的重锤,砸在胡一菲最后的心理防线上。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的眼神变了。
那双曾经总是闪烁着躲闪和一丝丝猥琐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和锐利。那是一种猎食者锁定猎物后,不容任何反抗和逃脱的眼神。
“第一,做我的女人。”
他的声音平铺直叙,像是在宣读一份不容辩驳的判决书。
“从今天开始,我们像一对正常的情侣一样交往。你的喜怒哀乐,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由我来接管。”
这句话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请求,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那是一种充满了霸道和占有欲的,单方面的通知。
胡一菲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滚烫的棉花,灼烧着她的声带。她想尖叫,想怒骂,想质问他凭什么。
可所有的声音,都死死地卡在喉咙深处,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曾小贤的视线扫过她苍白的嘴唇,仿佛看穿了她内心徒劳的挣扎。他没有停顿,继续用那平淡却残忍的语气,说出了第二个选择。
“第二。”
他抬起手,竖起三根手指,动作缓慢而清晰。
“我给你三天时间。”
“收拾好你所有的东西,搬出我的公寓。”
轰——!
最后那句话,如同引爆了一颗炸雷,在胡一菲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了一下,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滚出公寓?
这个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她的心脏,疯狂收紧。
恐惧。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不仅仅是一个住所。
这里有她最好的朋友,有她最熟悉的生活,有她所有的喜怒哀乐,有她胡一菲这二十多年来,最珍视的一切。
秦羽墨、唐悠悠、吕子乔、关谷、张伟……这些人的脸在她眼前飞速闪过。
她能想象,如果自己被“赶”出这里,吕子乔会用怎样看好戏的眼神议论她,张伟会如何同情又无奈地看着她,悠悠和关谷又会怎样不知所措。
她将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她将失去整个社交圈,失去她赖以生存的精神世界。
这对于骄傲的胡一菲来说,无异于一种“社会性死亡”!
电台是他的。
房子也是他的。
她的事业,她的人脉,她最后的栖身之所……她所拥有和依仗的一切,都在这个男人面前,被轻而易举地攥进了手心,揉捏成任何他想要的形状。
她引以为傲的博士学位,她无往不利的跆拳道,在这一刻,都成了最可笑的摆设。
在绝对的、碾压式的资产优势面前,她所有的反抗,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
曾小贤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不再说话。
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彻底放弃挣扎。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胡一菲眼中的光芒,那最后一丝不甘的火焰和挣扎,终于在无尽的绝望和恐惧中,一点一点地,缓缓熄灭了。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无法抑制地颤抖着,一滴晶莹的液体从眼角滑落,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砸落在地。
碎了。
随着那滴眼泪一同碎掉的,还有她所有的骄傲和尊严。
良久,她没有说话。
但那死一般的沉默,已经是一种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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