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大师!
程咏恩和褚玄拿着勺子的手同时一顿,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程咏恩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故作好奇地追问:“裘大师?赌档里好多人都说请了裘大师的转运符,没想到大师还会治病啊?”
“可不是嘛!”刘嫂来了精神,仿佛找到了倾诉对象,“裘大师轻易不给人看病的,他说我家老二跟他有缘,真是大好人啊。”
她絮絮叨叨地夸着裘大师的“善心”。
程咏恩(内心):有缘?我看是跟他的邪术有缘吧!那孩子身上的气息……
褚玄(传音入密):符箓!就在那孩子贴身衣物里,气息阴寒,纹路与“转运符”同源,却在缓慢汲取孩子微弱的生机,好个祛病符,分明是催命符!
褚玄在刘嫂说话时,已不动声色地用一丝极微弱的阴气探查了那个熟睡的孩子。
程咏恩听得心头发冷。
看着刘嫂淳朴又充满感激的脸,她实在不忍心直接戳破这残忍的真相,她只能隐晦地提醒:“刘嫂,我听说……最近赌档里好几个人都说转运符好像不太灵了,还做噩梦……孩子病了,光靠符……心里安慰是好的,但医院……”
她话没说完,刘嫂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不悦,她低下头用力切着腊肠,声音硬邦邦的,“裘大师的符,心诚则灵。阿妹你不懂,吃饭吧。”
显然,刘嫂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程咏恩心里堵得慌,看着车下那脸色苍白的孩子,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她放在桌边的手背,只停留了一瞬便收回。
褚玄清冷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因果已种,执迷者难渡。当务之急,是找到‘因’,方能斩断‘果’。”
程咏恩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扒完了碗里的饭。
临走前,她又深深看了一眼车底下那个脸色苍白的孩子。
对不住了小家伙,希望……还来得及。
……
废弃码头,名副其实的地狱角落。
程咏恩一脚踩下去,烂泥直接没过了脚踝,发出“噗叽”一声令人反胃的闷响。
长期淤积污水的沤臭,混合着成团飞舞、嗡嗡作响的蚊虫,形成一股物理加魔法的双重打击。
“我的老天爷……”程咏恩捂着鼻子,感觉自己的嗅觉神经在哀嚎,“这地方……是生化武器试验场吗?”
褚玄站在她旁边,眉头紧锁的程度足以夹死刚才嗡嗡叫的所有蚊子。
“污秽之地,怨气淤积。”他言简意赅地评价,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这片废墟,“选此地炼尸抽魂,倒是‘物尽其用’。这姓裘的,眼光够‘毒’。”
他话里的讽刺意味浓得化不开。
不多时两人便在坍塌的栈桥根部,发现了一个被腐朽木板半掩着的、黑黢黢的入口。一股比外面更加阴冷、带着浓重土腥和铁锈味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找到了!”程咏恩低呼。
褚玄没说话,只是抬手,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一层极淡、近乎透明的灰色薄雾笼罩在两人身上,仿佛给他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隐匿法术。”
他语气平淡,但程咏恩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憋屈,向来神通广大的褚大人,如今也只能施展这种“聊胜于无”的术法了。
“走。跟紧我。”褚玄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率先弯腰钻进了那黑黢黢的洞口。
通道向下延伸,四通八达,如同一个巨大的、潮湿腐败的蚁穴。
但褚玄的目标非常明确,只需要循着那常人无法感知的、浓郁得如同粘稠墨汁般的阴气前行。
程咏恩跟在他身后,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光线越来越暗,只有褚玄那略显单薄却异常挺拔的背影,是这片黑暗里唯一清晰的方向标。
很快,他们抵达了阴气盘踞的核心点。
眼前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地下空间。
地面中央,赫然布置着一个巨大的、由暗红色不明物质刻画出的复杂图案!
图案边缘散落着一些古怪的石头和金属碎片,整体散发着一种令人极其不安的邪异能量波动。
“阵基!”程咏恩心头一跳。
这图案的样式,乍一看和他们从95年被吸过来的那个极其相似,但细看之下,线条的走向和某些节点的符号,似乎又有些微妙的差异。
“别靠近中心!”褚玄一把拉住下意识想凑近观察的程咏恩,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此阵邪异,与之前那个似是而非,贸然触发后果难料。你在外围查看,阵基本身由我来勘察。”
程咏恩点点头,知道这不是逞强的时候。她撇撇嘴,认命地在阵基外围扒拉起来。
环境恶劣,光线昏暗,她几乎是趴在地上摸索。
一边翻一边小声嘀咕,仿佛在给自己壮胆:“铁钉……嗯,钉棺材还是钉小人?骨片……啧,人骨还是狗骨?咦?这破布……”
她捏起一块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布片,凑到鼻子前闻了一下立刻嫌弃地丢开,“靠!强效迷药?这老东西业务范围挺广啊!人口贩子兼职邪术头子?”
很快,她的注意力被几块深色的、带着特殊纹理的碎布吸引住了。
她捡起来,指尖捻了捻那熟悉的质地,瞳孔微缩:“裹尸布?!跟95年那具干尸身上的一模一样!”
程咏恩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更加仔细地翻找,果然又发现了更多的碎片。
接着,她又找到了几缕颜色、粗细明显不同的头发。
“受害者还不少……这老畜生!”
另一边,褚玄也完成了对阵基的初步勘察。他的脸色比这地底的寒气还要冷上几分。
“如何?”程咏恩急切地问道。
“阵基核心,非中土正统。”褚玄在空中虚点,几个扭曲怪异的符号随着他的指尖亮起微光,“其符文脉络,看似源自我华夏古阵,却走了偏锋,更显阴诡刻毒。像是……”
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
程咏恩盯着那几个符号,脱口而出,“好家伙!这不是脚盆鸡……哦,就是倭国那边的鬼画符吗?难道那个姓裘的是个老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