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程咏恩窝在自己小屋里。
桌上摊着那面布满划痕的护心镜,旁边还放着笔记本,上面是她根据白天在关家的见闻画出的简易豪宅布局图,重点圈出了书房、林蔓枝房间的位置,以及那个出事的古董镜曾经悬挂的地方。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那枚冰冷的花钱,低声自语,“喂,褚玄,今天感觉怎么样?回点蓝没?”
可回应她的,只有花钱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像冬日里呵出的一小口白气,转瞬即逝。
褚玄依旧沉寂,没有半点要显形或者毒舌的意思。
唉,看来还在CD中。
程咏恩有点泄气地趴在桌上,下巴抵着笔记本。
指望这千年老鬼当外挂是指望不上了,关键时刻还得靠本姑娘的聪明才智和从十九组顺来的大礼包。
她开始梳理白天的信息碎片:关世友的焦虑疲惫,阿May的恐惧不安,关子豪的暴躁敌意,林蔓枝的楚楚动人却又透着古怪……
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压抑感和混杂的负面情绪。
最让程咏恩心头萦绕不去的,还是那个女佣的话:“林小姐有时会对着镜子说‘里面有人’。”
镜里有人……镜里有人……程咏恩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是幻觉?是精神问题?还是……真的有人被困在里面?她脑海里闪过各种可能性,越想越觉得这关家豪宅像一座精心构建的、充满秘密的华丽囚笼。
突然!
“铃铃铃——!!”刺耳又突兀的铃声猛地炸响,划破了夜晚的寂静,把沉浸在推理中的程咏恩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她放在床头的大哥大在疯狂叫嚣。
程咏恩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那笨重的“砖头”,刚按下接听键,阿May那带着哭腔、极度惊恐、几乎不成调的尖叫声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咏恩!死……死人了!王伯!王伯他……在花园……死了!好……好可怕!咏恩你快来啊——!!”
那声音里的恐惧穿透力极强,震得程咏恩耳膜嗡嗡作响。
“阿May,冷静点,我马上过去。”程咏恩一边对着电话喊,一边已经飞快地抓起外套和那个不离身的“驱邪大礼包”,旋风般冲出了门。
出租车司机在程咏恩“双倍车钱”的许诺和“警察办案”的证件威慑下,把车开得几乎要飞起来。
赶到半山关家豪宅时,远远就看到警灯闪烁,将夜空染成一片不祥的红蓝之色。
豪宅那气派的雕花铁门外,已经拉起了一圈警戒线,几个穿着制服的军装正努力维持秩序。
然而,最显眼的还不是警察,而是警戒线外那一大群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端着长枪短炮、拼命往前挤的狗仔队。
镁光灯此起彼伏地闪烁,快门声咔咔作响,夹杂着七嘴八舌的提问和兴奋的议论。
“让让!警察办案!”
“阿Sir,里面是不是死人了?”
“听说是园丁死了?死得很邪门?”
“关家果然闹鬼啊!”
“那位小姐!那位小姐!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能进去?”
靠!这帮狗仔是装了雷达吗?命案发生才多久?飞得比救护车还快?
这抢新闻的劲头,比恶鬼索命还积极。程咏恩内心疯狂吐槽,脚下步子却更快了。
她亮出十九组的特殊证件,在军装略带惊讶和敬畏的目光中,低头快速穿过警戒线,把狗仔们更加兴奋的猜测和追问甩在身后。
一进大门,就看到阿May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被一个女警扶着坐在客厅沙发上,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看到程咏恩,她仿佛看到了救星,猛地扑过来抓住程咏恩的手,冰凉的手指像铁钳一样。
“咏恩!你来了!太可怕了……王伯他……他……”阿May泣不成声。
“别怕,我来了。深呼吸,慢慢说,警察都在呢。”程咏恩用力回握她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可靠,安抚着阿May濒临崩溃的情绪。
在阿May断断续续、夹杂着惊恐的描述和一名现场警员的补充下,程咏恩大致了解了情况。
园丁王伯的尸体是在后花园角落的工具房里被发现的,发现者是另一个起夜的佣人,差点当场吓晕过去。
程咏恩在警员的引领下,快步走向后花园。
越靠近工具房,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抑感和混杂的负面情绪似乎更浓烈了,还夹杂着一点……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
工具房门口同样拉着警戒线,法医和鉴证科的人正在里面忙碌,程咏恩再次出示证件,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饶是程咏恩在十九组历练了几个月,见过了不少诡异场面,也觉得相当诡异。
王伯的尸体以一种人类生理结构完全不可能达到的、极度扭曲的姿势蜷缩在工具房的角落。
他的四肢反向弯折,脊椎呈现出可怕的S形,整个身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拧成了麻花。
他的脸上凝固着一种极致到扭曲的恐惧表情,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嘴巴大张着,仿佛在无声地尖叫。
而最诡异的是,在他扭曲的尸体周围,散落着许多刚刚修剪下来的玫瑰花枝。
那些鲜艳的红玫瑰花瓣上,沾染着大片大片暗红色的、粘稠的、在灯光下泛着诡异光泽的液体,既不像纯粹的血,也不像普通的颜料,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
一个法医正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检查尸体,抬头对旁边的警官低声说:“初步看……体表没有明显致命外伤,也没有中毒迹象。这……这扭曲程度,更像是……他自己把自己拧成这样的。但……这怎么可能?”
非正常死亡!
这几个大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程咏恩心上。她之前所有的猜测、疑虑,此刻都被这残酷而诡异的现实瞬间升级。
之前只是“家宅不宁”的灵异骚扰,现在却直接升级成了血腥命案,性质完全不同了,十九组必须立即、全面介入。
一丝白天探查无果的挫败感瞬间被汹涌而来的紧迫感和沉重的责任感取代。
程咏恩看着王伯那扭曲的尸体和周围沾染着诡异液体的玫瑰花,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