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将官凭文书和官印交到顾长安手中后,便如同幽灵一般躬身退到了一旁,殿内再次陷入了那种能让人心跳都大声几分的宁静。
顾长安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一方沉甸甸的黄铜官印,上面刻着龙飞凤舞的篆体“都察院印”,另一份是写着他官职的文书,墨迹未干,还带着一股子皇权特有的霸道气息。
我勒个去!
这就……正四品了?
这升官速度,坐火箭都没这么离谱吧?
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摸过这么高级的“任命书”,掌心里的黄铜冰凉,却感觉烫得像刚从火里捞出来的山芋。
“退下吧。”
龙榻那边,赵青檀清冷的声音传来。她已经重新斜倚回去,姿态慵懒地翻开了一本闲书,仿佛刚才那一番足以让大乾朝堂抖三抖的任命,对她而言,不过是决定了晚饭是吃清蒸鲈鱼还是红烧蹄髈。
大佬的世界,果然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臣……遵旨。”
顾长安定了定神,差点把“喳”说出口,还好及时刹住了车。他学着电视剧里看来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官凭与官印收入怀中,那感觉就像揣了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然后躬着身子,一步三回头……啊不,是一步一稳地退出了养心殿内殿。
直到冰凉的夜风吹在脸上,他才打了个激灵,感觉自己那快要飘起来的灵魂终于回到了躯壳里。
守在殿外的禁军校尉见他出来,眼神瞬间就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看待一个有才华的“吉祥物”,现在则像是看到了手持尚方宝剑的巡查组组长。
校尉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恭贺顾大人!大人慢走!”
这一声“顾大人”,中气十足,充满了对权力的敬畏。
“嗯。”
顾长安背着手,强行压下嘴角快要咧到耳根的笑意,摆出一副深沉稳重的模样,淡淡地应了一声,这才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离去。
开玩笑,排面必须得端住了!
虽然心里慌得一批,但气势上绝不能输!
他想起了女帝最后那句话。
“别让它钝了,也别……伤了自己。”
这话翻译过来不就是:小顾啊,放手去咬,但别崩了牙,也别被人家一棍子打死。
好家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临时工”待遇吗?出了事陛下是不会认账的啊!
顾长安一边走,一边感觉怀里的官印更烫了。
……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
顾长安穿上了崭新的四品绯红色官袍,对着铜镜左照右照。
“啧,这颜色也太骚包了,跟个开屏的火烈鸟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个官儿?”他扯了扯衣领,感觉浑身不自在,“还有这帽子,又重又勒,古代当官真不是个轻松活儿。”
他正吐槽着,门外响起了福安派来的小太监的声音:“顾大人,该上朝了。”
得,上班时间到。
当顾长安踏入金銮殿时,瞬间就感受到了什么叫万众瞩目。
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唰”地一下全聚焦在了他身上。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审视的,更多的则是那种“我看你这小年轻能蹦跶几天”的阴冷。
尤其是站在前排的几位大佬,户部尚书那张老脸拉得比长白山还长,都察院左都御史张大人则眯缝着眼,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但顾长安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老狐狸心里指不定在盘算着怎么给自己下套呢。
当福安公公宣读完任命旨意后,顾长安感觉周围的“低气压”更重了。
他表面上昂首挺胸,一副“宠辱不惊,为国尽忠”的正直模样,内心却在疯狂刷屏:
“看见没,都看见没?陛下亲封的!不服?不服憋着!”
“左边那个胖大叔,口水快流出来了,至于吗?”
“右边那个瘦高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再瞪信不信我用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你家后院?”
早朝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顾长安没回他那翰林院的冷板凳,直接拐道去了位于皇城东侧的都察院官署。
刚一进门,一个笑得跟弥勒佛似的白胡子老头就迎了上来。
“哎呀呀,您就是顾大人吧?下官刘承,见过顾大人。大人真是状元之才,少年英杰,我等望尘莫及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
“刘御史客气了,以后还望诸位同僚多多指教。”
顾长安回礼,内心却在疯狂打标签:【老狐狸,鉴定完毕。】
这刘老头热情得过分,亲自将他引到一间偏僻的公房,嘴里还念叨着:“院里清苦,条件简陋,委屈大人了,哈哈哈。”
顾长安看着那积了灰的桌子和缺了个角的茶杯,心想:何止是简陋,这是人待的地方吗?这是打算让我在这儿“被遗忘”啊。
果然,好戏还在后头。
他屁股还没坐热,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几个御史抱着一摞摞比人还高的卷宗,“哐当”、“哐当”地全堆在了他的书案前,瞬间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了。
“顾大人!”为首的中年御史一脸“为你着想”的诚恳,“您是陛下亲点的督办,我等不敢懈怠。这些都是历年积压下来,关于漕运沿线的陈年旧案,千头万绪,我等愚钝,实在是理不清。这不,听闻大人您才思敏捷,正好帮我等梳理梳理!”
好家伙,这阳谋玩得,就差把“我们就是要整你”写在脸上了。
看着眼前这座能当掩体用的“卷宗山”,顾长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不就是职场霸凌,给新人穿小鞋嘛!
这套路,他上辈子在公司里见得多了!
他慢悠悠地从“山”后探出个脑袋,脸上挂着和煦如春风的微笑。
“诸位同僚,真是……太客气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众人。
“陛下委我重任,我正愁不知从何处着手。诸位送来如此详尽的‘前情提要’,真是雪中送炭,解我燃眉之急啊!”
众人一愣,剧本好像不是这么走的啊?
只见顾长安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卷宗,轻轻翻开,然后“啪”的一声又合上,语气陡然一变,带上了一丝凛然的官威。
“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诸位大人解惑。”
他举起那本卷宗,朗声道:“我大乾律例,御史纠劾,‘案不过月’乃是铁律!敢问诸位大人,这本五年前的‘漕船沉没案’,为何至今悬而未决?是贼人太过狡猾,还是……有人玩忽职守,视国法为无物,置百姓冤屈于不顾?!”
“这……”
“这……”
整个公房,瞬间死寂!
那几位老油条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感觉自己好像一脚踢在了铁板上。
不,这不是铁板。
这是一柄刚刚出鞘,寒光四射,还他娘的自带律法加成的绝世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