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带走李娜时,苏沐妍手臂上的血已经浸透了临时包扎的纱布。陆景琰想送她去医院,却被她拉住:“先去工作室,录音笔里的证据要尽快交给警方,还有……”她顿了顿,声音发涩,“要告诉老周,别让他担心。”
可车子刚驶离工厂,苏沐妍的手机就响了,是工坊徒弟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苏小姐!不好了!周师傅……周师傅被人打了!现在在医院抢救,医生说他颅内出血,情况很危险!”
“轰”的一声,苏沐妍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猛地抓住陆景琰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去医院!快!”
医院急诊室外的红灯亮得刺眼,老周的徒弟们蹲在走廊里,脸上满是泪痕。看到苏沐妍,一个年轻徒弟扑过来,哽咽着说:“我们本来在整理木雕,突然冲进来几个黑衣人,说要找您……周师傅拦着他们,就被他们用铁棍打了头……他们还说,这是给您的警告,让您别多管闲事……”
苏沐妍靠在墙上,看着急诊室紧闭的门,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是她害了老周。如果不是她要查谣言,不是她去见李娜,那些人就不会找到工坊,老周也不会出事。
陆景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已经让警方加大调查力度,一定会抓住凶手。你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苏沐妍猛地抬头,眼泪汹涌而出,“从王浩开始针对我,林姐死了,你受了伤,基金被冻结,现在连老周也……都是因为我!如果我当初彻底退出娱乐圈,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她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嘶吼,走廊里的人都看了过来,眼神里有同情,也有躲闪。陆景琰想安慰她,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能紧紧抱住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衬衫。
***急诊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患者颅内出血过多,送来时已经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不可能!”苏沐妍冲上去抓住医生的白大褂,“你们再救救他!他还没看到《春风化雨》上映,还没看到樱花树开花……你们再救救他啊!”
医生叹了口气,轻轻拉开她的手:“节哀顺变。”
老周的徒弟们哭作一团,苏沐妍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她想起老周蹲在工坊里打磨木料的样子,想起他给她雕的星星吊坠,想起他说“好手艺都是磨出来的,就像好日子一样”。
可好日子还没真正到来,他却走了。
陆景琰蹲下来,想把她扶起来,却被她推开。“你别碰我!”她的声音冰冷,带着绝望,“都是我害的!你走,我不想再连累你了!”
陆景琰没有走,只是沉默地坐在她身边,陪着她。走廊里的灯光惨白,照在苏沐妍毫无血色的脸上,像一尊破碎的雕像。
***老周的死讯很快传开,网上的舆论彻底失控。有人说老周是“被苏沐妍灭口”,有人说“他知道太多苏沐妍的黑料,所以被人除掉”,甚至有营销号编造出“老周生前留下遗书,揭露苏沐妍罪行”的谣言,配图是伪造的手写遗书,字迹拙劣得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
星光基金的官网被黑客攻击,首页挂上了“苏沐妍滚出公益圈”的红色大字,后台的捐赠记录和受助者信息被泄露,不少受助家庭接到骚扰电话,骂他们“拿脏钱”。
孤儿院的情况更糟,门口的横幅换成了“驱逐苏沐妍同党”,有人往院子里扔石头,砸碎了教室的玻璃,孩子们吓得不敢去上课。院长奶奶听说老周的死讯后,病情再次恶化,被送进了ICU,一直没有醒过来。
苏沐妍躲在工作室的角落里,不敢看手机,不敢听新闻。陆景琰每天都会来,带来吃的和药品,却很少说话。他的公司也受到牵连,新曜文化的几个合作方突然撤资,说是“不想和有负面新闻的公司合作”,员工们人心惶惶,有人甚至提出了辞职。
这天晚上,陆景琰带来一份报纸,头版是老周的葬礼照片,只有几个徒弟和孤儿院的老师到场,冷冷清清的,与他生前的热闹截然不同。照片下面配着标题:“道具大师惨死,疑与顶流影后有关。”
“对不起。”苏沐妍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过木头,“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陆景琰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个小木盒,里面是老周最后雕的平安牌,上面刻着“沐妍”两个字,还没来得及打磨,边缘还有些粗糙。“他雕这个的时候,说要等你生日送给你,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苏沐妍看着平安牌,眼泪汹涌而出。她想起老周说过“要赎罪”,可他从来没有做错什么,真正该赎罪的是她。
“你走吧。”她别过头,“王浩要的是我,你走了,他就不会再针对你了。”
陆景琰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沐妍以为他不会走了。然后,他轻轻放下木盒,转身离开。门被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她心上。
工作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压抑的哭声。窗外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手指在叩门,带着寒意,一点点侵蚀着这最后的避难所。
苏沐妍蜷缩在沙发上,抱住膝盖。黑暗中,她仿佛看到老周的笑脸,看到林姐的眼泪,看到孤儿院孩子们恐惧的眼神。这些画面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让她痛得无法呼吸。
她是不是真的该放弃了?放弃挣扎,放弃澄清,放弃所有她在乎的人和事,这样才能让身边的人不再受到伤害。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苏沐妍闭上眼,任由黑暗吞噬自己。这一次,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后半夜,苏沐妍摸到桌角的小木盒,打开后指尖抚过那枚未完工的平安牌,木刺扎进掌心也没察觉。窗外的雨还在下,混着远处隐约的警笛声,像谁在低声啜泣。
她想起老周最后一次打电话,说新收的徒弟学会了雕桂花,要等樱花开时做满树的木桂花送她。可现在,徒弟没了师傅,她也没了那个总把“好日子在后头”挂在嘴边的老人。
手机突然亮了,是条陌生彩信,照片里是ICU病房的院长奶奶,仪器屏幕上的线条渐渐拉成直线。发信人附了句话:“下一个,会是谁?”
苏沐妍盯着照片,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猛地将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碎成蛛网,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人生。黑暗里,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停下,原来有些绝境,连哭都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