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夜的目光,缓缓投向了那个纤细的背影。
孟琪正和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虽然没有回头,但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却像一面胜利的旗帜,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与得意。
就是她。
那个刚刚在办公室里,给了他一个厌恶至极眼神的双马尾女生。
曾经的铁粉,如今的头号黑粉。
蒋明夜的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看来,重回舞台的第一步,得先从清理这些杂音开始了。
他没有回到座位,而是径直穿过课桌间的狭窄过道,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向那个扎着双马尾的背影。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几个围在孟琪身边的女生瞬间噤声,下意识地退开半步,仿佛他是什么会传染的瘟疫。
孟琪的脊背僵得像一块铁板。
她能感受到那道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牢牢罩住。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然而,蒋明夜只是在她身旁站定,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质问或发怒。
他微微俯身,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温和而疏离的笑意。
“孟琪同学。”
孟琪的心脏猛地一抽。
“以前你托人送我的那些手折的幸运星,我都有好好收着。谢谢。”
孟琪的脑子像被投入了一枚炸弹,瞬间一片空白。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甚至视为耻辱的记忆,被他轻描淡写地一句话,血淋淋地翻了出来。
她仿佛能看到,过去的自己是如何省下早餐钱,去买他代言的每一件产品。
是如何熬夜,用最漂亮的彩纸,笨拙地折出一罐又一罐的星星,只为了在粉丝信件中能显得特别一点。
那是她整个青春期,最纯粹也最愚蠢的秘密。
而现在,这个秘密的主人,正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当众将其揭晓。
“你……!”
孟琪猛地转过头,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不是羞涩,而是极致的愤怒与难堪。
她想骂他无耻,想骂他虚伪,可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所有刻薄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双眼睛里没有嘲讽,没有得意,只有一片平静的湖水,映不出任何波澜。
可正是这份平静,比任何羞辱都更让她无地自容。
仿佛她那些激烈的爱憎,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一场不值一提的幼稚闹剧。
蒋明夜没有再多看她一眼,那抹礼貌的微笑还挂在嘴角,人已经转身,施施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叮铃铃——!”
上课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拯救了濒临崩溃的孟琪,也打断了全班同学的窃窃私语。
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夹着一叠试卷走上讲台。
他叫王建国,是出了名的“铁面判官”,教数学,也教做人,他的课堂,连呼吸声都得放轻。
“上课。”
王建国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全场。
“这节课,随堂测验。”
三个字,如同一道天雷,劈得教室内一片哀嚎。
“啊?又考啊?”
“完了完了,昨晚的函数题我还没搞懂……”
“王老师饶命啊!”
王建国对这些哀求充耳不闻,脸色一沉,“安静!谁再多话,考卷加一张。”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试卷雪片般发下,吴涛拿到卷子,脸皱得像个苦瓜,偷偷瞥向蒋明夜,却见他已经提笔,手腕平稳,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在答题区落笔。
那流畅的姿态,不像在解高三的数学难题,倒像是在签署一份几百亿的合同,从容不迫。
吴涛撇了撇嘴,心里嘀咕:装模作样,待会儿交白卷就好笑了。
然而,蒋明夜是真的在做题。
他前世可是凭真本事考上的清华,又在商海沉浮多年,逻辑思维能力早已锻炼得炉火纯青。这些高三的题目,在他那颗“总裁大脑”里过一遍,就像是大学生在看小学算术,简单得有些乏味。
选择,填空,大题……
他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思路清晰得如同一条奔涌的大河,所有的公式、定理、解法,都自动在脑海中排列组合,寻找最优解。
当周围同学还在为第一道大题抓耳挠腮时,他已经写到了试卷的末尾。
那道分值高达二十分,号称能拉开学霸与学神差距的附加题,他只是扫了一眼,便在草稿纸上简单勾勒了几条辅助线,答案已然了然于胸。
写下最后一个数字,蒋明夜停笔,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一节课,刚刚过去一半。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同学们压抑的呼吸声。
蒋明夜的目光重新落回试卷上,思绪却早已飘向了别处。
谢师晚会。
《静止》这首歌,作为他的“原创”敲门砖,足够惊艳,也足够安全。
但唱歌,终究是要靠嗓子的。
他很清楚,这具身体的原主,被公司强行推上舞台,五音不全,乐感更是灾难。
他继承了这具身体,也继承了它糟糕的音乐天赋。
光靠一首好歌,若是唱成了车祸现场,那丢的人可就大了,非但不能吸收到“崇拜情绪”,恐怕连现在仅存的一点路人缘都会败光。
不行,必须练习。
距离谢师晚会还有半个月,每天放学后,找个没人的地方,从最基础的发声、音准开始练。
只要能把这首歌完整、不出错地唱下来,凭借歌曲本身的魅力和狐妖体质自带的“魅惑”加成,就足以在校园这个小舞台上,掀起第一波涟漪。
正盘算着,小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
糟糕,前世的老毛病,紧张焦虑时就容易肠胃痉挛。
蒋明夜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举起了手。
全班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他身上。
王建国正巡视到他身边,看到他举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语气不善,“什么事?”
“老师,”蒋明夜的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却清亮得惊人,带着几分无助和恳求,“我……肚子疼,想去一下洗手间。”
“不行!”王建国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他的规矩,雷打不动。
上他的课,天塌下来也得憋着,绝不允许任何人中途离场。
这是对课堂的尊重,也是对他权威的挑战。
然而,当他的目光对上蒋明夜那双眼睛时,心头莫名地一颤。
那双桃花眼里,此刻水光潋滟,仿佛盛着一汪清泉,纯粹的、迫切的乞求,不带一丝杂质。
王建国忽然觉得,如果自己拒绝,就像是在亲手摧毁什么美好的东西,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和不安,毫无道理地从心底升起。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原本到了嘴边的呵斥,硬生生拐了个弯。
“……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