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已然倾颓。
夜斗的呼吸,是破风箱抽扯出的嘶鸣。
汗水与血水混杂,沿着他苍白的下颌滴落,在地面溅开细小的尘花。神力正在急剧流失,每一次闪躲,每一次格挡,都像是从枯竭的生命之源中,强行压榨出的最后余烬。
他被包围了。
毘沙门天麾下的神器,如同一群配合默契的顶级猎手,将他所有的退路尽数封死。
刀光、枪影、锁链……织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死亡之网。
“就是现在!秋巴!”
道标神器兆麻的声音,冰冷而精准,如同手术刀划开皮肉。
他捕捉到了那个稍纵即逝的瞬间——夜斗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胸口门户大开。
一个破绽。
一个足以致命的破绽。
被唤作“秋巴”的神器,其所化的利刃短小而狰狞,在月色下闪烁着毒蛇鳞片般的光泽。它脱手而出,没有发出任何破空声,只留下一道诡谲的弧线,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扭曲空间般的角度,直取夜斗的心脏。
太快了。
太刁钻了。
夜斗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他甚至能看清刀刃上篆刻的古老神纹,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属于神器的凛冽杀意。
躲不开了。
这是他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也就在这一刻。
那个自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般,静立于战场边缘的男人,北川彻,动了。
他没有前冲,没有呼喊。
他只是站在原地,在所有神明与神器的注视下,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五指微张,仿佛要拥抱这片混乱的夜空。
然后,对着那片杀机沸腾的战场中心,轻轻一握。
一个无比简单的动作。
【古武术·操弦术】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仿佛琴弦被拨动的颤音,在高天原的夜风中荡开。
紧接着。
咻!咻!咻!咻!咻!
无数道比发丝更纤细、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幽影,凭空而生。
它们不是钢丝,更像是凝固的光线,是具象化的法则。它们以一种超越物理、近乎于概念性的方式,瞬间穿透了整个战场空间。
那柄即将刺穿夜斗心脏的致命短刀“秋巴”,刀尖距离夜斗的皮肤,已不足一寸。
下一瞬,它的刀身,被数十道看不见的“弦”死死缠住、锁死。
那股一往无前的恐怖冲势,戛然而止。
就如同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绝对坚固的叹息之墙。
不止是它。
同一时间,所有正在围攻夜斗的神器——长枪、战斧、锁镰……它们的攻击轨迹上,都出现了同样诡异的“弦”。
铛!
铛!铛!铛!
一连串清脆刺耳、如同编钟被胡乱敲响的爆音,骤然炸响!
所有神器的攻击,都在距离夜斗身体不到一公分的位置,被一股无形的、强大到令人窒息、却又充满了诡异韧性的力量,悍然格挡、弹开!
那股力量,不容反抗,不容置疑。
就像是神明在宣告自己的规则。
“什么?!”
毘沙门天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那张永远高傲美丽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名为“惊骇”的情绪。
她的神器们,更是如遭雷击。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武器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扭曲、偏离,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意志被更上位的存在,粗暴地覆盖、抹除。
这是什么能力?
这绝不是属于凡人的力量!
在漫天神器被震飞的金属哀鸣中,北川彻缓缓放下手。
他的目光,平静地越过那个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脸上写满劫后余生的夜斗。
最终,落在了那个端坐于狮子神器之上,威严如女王的……最强武神身上。
他的声音响起,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平静得近乎冷酷。
“你的仇恨,毫无意义。”
毘沙门天身体一震。
北川彻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它除了会不断地消耗你的神力,让你陷入永无止境的痛苦循环,以及……”
他微微一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穿透了神明的躯壳,直视着她灵魂深处最不堪的秘密。
“……让你那些忠心耿耿的神器,因为承受不住你那份腐烂的负面情绪,而被‘刺伤’,最终一同堕落之外,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番话,不再是利剑。
而是一只手。
一只冰冷的手,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她用“最强武神”的荣耀与尊严所伪装出的、那层光鲜亮丽的外壳,将里面早已溃烂流脓的伤口,血淋淋地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毘沙门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北川彻不再看她。
他转向还在发愣的夜斗,语气切换成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口吻。
“五块钱的委托费,我收下了。”
“现在,履行你的契约,带着那个女孩,立刻从这里消失。”
夜斗猛地一个激灵,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北川彻,那双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混杂着感激、敬畏与恐惧的复杂情绪。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也不再有任何恋战之心。
他一把抱起身旁早已摇摇欲坠、意识模糊的日和,用尽最后的神力,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来得突然,去得更快。
转眼间,这片肃杀的战场,只剩下了北川彻。
独自一人。
他平静地站在那里,面对着那位因为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被当众戳穿,神威已经失控、在暴怒边缘疯狂奔涌的……最强武神。
以及她身后,那群同样陷入巨大震惊与混乱的神器军团。
北川彻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股足以压塌山峦的恐怖神威,只是平静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可以帮你,根除你痛苦的源头。”
“条件是,从现在起,暂时终止对夜斗的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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