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这天,范阳太守朱府里热闹得像开了锅。雕花门帘半卷着,露出里头亮堂堂的光,穿黑头巾的仆役们端着热气腾腾的盘子,在门口排成了小火车,一盘盘山珍海味刚递过去,帘子里就伸出来好几只白白嫩嫩的手接着。一阵银铃似的笑混着个爽朗的大嗓门儿飘出来——不用问,准是朱太守带着一家子开中秋派对呢。
主位上坐着的朱承礼,五十来岁,白净脸配三缕长须,看着就像戏文里的官老爷。左手边坐个小不点,是他的心肝宝贝儿子安邦;右手边挨着位姑娘,十八九岁,正是他嫡出的女儿娇娜。这姑娘长得那叫一个绝,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荔枝,腰细得一把能掐住,走两步都带着股子仙气,偏偏还读得一肚子书,笑起来都带着书卷气,活脱脱是朱太守夫妇的掌上明珠。
不过要说府里最出挑的,还得是安邦的娘——飞红。这如夫人今年二十四,长了张勾人的小脸,眼睛像含着水,说起话来又脆又甜,满屋子就听她的笑声最响亮。关键是人家不光有颜值,还有脑子,算账写字样样行,偌大个太守府,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全凭她管得井井有条,连门房老头都不敢跟她耍半点滑头。六年前她生了安邦,一下子从一众姬妾里脱颖而出,连正室荣氏都得高看她两眼。
这会儿家宴正热闹,荣氏坐在上首,飞红在下首陪着,另外五位姬妾——醉绿、眠云、漱霞、楚岫、巫云,排着队坐在底下。酒过三巡,楚岫抱着琵琶就弹起来,眠云吹笙,漱霞弄箫,巫云打拍子,醉绿清了清嗓子开唱:清明寒食踏青游,生小娇怜未解愁
一曲终了,朱太守拍着大腿叫好:这词儿新鲜!谁写的?
醉绿笑着起身:是娇娜小姐的新作,我们排了三天才练熟呢。
朱太守一听,眼睛都亮了,一把拉住娇娜的手:好闺女!有出息!转头冲飞红喊,把那翡翠砚拿来!
飞红立马带着丫鬟去取,回来捧着个黄缎子包的匣子。娇娜打开一看,里头嵌着方翡翠砚,绿得发亮,摸上去滑溜溜的。爹,这给我呀?她眼睛弯成了月牙。
拿着吧,朱太守笑得满脸褶子,五年前从海南淘来的,藏了这么久,就该给我闺女用。
娇娜刚红着脸道谢,飞红就打趣:得了这宝砚,将来嫁了姑爷,怕是要跟人对诗到天亮咯!
娇娜脸腾地红了,啐了她一口,逗得满屋子人笑翻了。正闹着,大丫鬟跑进来:汴梁申家公子来了!
荣氏一听,立马乐了:快请进来!准是饿坏了。
屋里的女眷们赶紧避进内室,一会儿帘子一动,走进个高挑的年轻人,对着朱太守夫妇就行礼。荣氏一把拉过他,又是问路上累不累,又是问家里人好不好,正是她的外甥申厚卿。
飞红搬来椅子,申厚卿刚坐下,朱太守就喊:把安邦和娇娜叫来,陪表哥喝酒。
安邦蹦蹦跳跳跑出来,没多久,娇娜也跟着丫鬟出来了。她穿着身锦绣裙,头上珠翠晃得人眼花,申厚卿抬头一看,顿时愣了——这表妹美得跟画上走下来似的。两人互相行礼时,申厚卿忍不住多瞅了两眼,娇娜被看得不好意思,赶紧躲到荣氏身边。
几年不见,妹妹出落得跟天仙似的,申厚卿笑着说,我家三妹天天念叨你呢。
飞红在一旁搭腔:既是天仙,刚才怎么不多拜两拜?
这话逗得众人又笑起来,娇娜红着脸躲进了内室。
酒过几杯,申厚卿叹了口气:说真的,这次来,我都不想考功名了。
朱太守愣了:怎么了?
舅父是不知道,申厚卿放下酒杯,当今皇上就知道吃喝玩乐,任由奸臣折腾,老百姓过得比黄连还苦。我一路走来,看见开河的民工,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说着就红了眼:为了开河通扬州,麻叔谋他们抓了几百万人当苦力,老人小孩都不放过,雨天雪天都得在泥里刨,死了就直接扔河里,路上到处是尸体...这样的朝廷,我就算考了功名又能怎样?
朱太守拍着他的肩叹气:傻孩子,世道就这样,你一个人拗得过吗?来,喝酒!
说着就让人把姬妾们叫出来:今儿外甥在,都热闹起来!
一时间琵琶笙箫又响起来,眠云唱着新编的曲子,朱太守喝得兴起,跟着拍子摇头晃脑。满屋子的欢声笑语里,谁也没注意,申厚卿望着内室的方向,悄悄红了脸——这趟来范阳,怕是要比他想的更有意思了。
酒席还在继续,一桌子人轮番劝酒,申厚卿酒量本就好,几杯下肚反倒更健谈了。那几位姬妾眼亮晶晶的,跟等着拆快递似的往前凑:“小哥快说说,京城里有没有啥宫里的瓜?听得人耳朵都痒了!”
申厚卿“啪”地放下酒杯,手一拍大腿:“瓜?那可太多了!就说当今那位隋炀帝,简直是好色界的显眼包——哦不对,这事儿得从他当晋王时说起。”
“文帝本来有俩儿子,都是独孤太后生的。老大杨勇早早就立了太子,老二就是现在这位,当时叫杨广,封在晋阳当晋王。可他哪甘心只当王爷啊?天天背地里搞小动作,给文帝身边的近臣塞钱送礼,那帮人收了好处,转头就在文帝跟前把他夸成朵花。”
“他自己也会来事,一进宫就装乖儿子,给文帝捶背捏肩,孝心演得比电视剧还真。独孤太后本来就疼小儿子,也跟着帮腔。后来又搭上越国公杨素,里应外合,硬生生把没犯错的太子杨勇给废了,自己顶上做了太子。”
飞红剥着橘子,插了句:“这操作够溜的啊,跟宫斗剧似的。”
“还没完呢!”申厚卿喝了口酒,眉飞色舞,“他搬进东宫后,天天往先帝宫里钻。当时先帝特宠一位宣华夫人,几乎夜夜翻她牌子。先帝本来就年纪大了,这么折腾,身体很快就垮了,躺床上起不来。”
“宣华夫人倒是真心疼先帝,端汤喂药寸步不离。杨广呢?为了接着装‘纯孝好儿子’,也天天守在病床前晃悠。这下可好,他跟宣华夫人天天见面,眼睛都看直了——你们是没见过宣华夫人那模样,啧啧。”
他故意顿了顿,醉绿赶紧递上块点心:“快说快说,到底长啥样?”
“那眉毛画得像初春刚抽芽的柳叶,额角点了点嫩黄,衬得脸白生生的。穿的蝶纹裙不长不短,风一吹跟蝴蝶要飞似的;凤绡衣肥瘦刚好,裹着身段那叫一个绝。腰细得像刚抽条的柳枝,走起来金步摇叮叮当当响;头发黑得跟泼了墨,玉簪子一插,亮得晃眼。”
“皮肤白里透红,站那儿不说话都像幅画;眼波流转时,又媚得人心头发痒。说她是西施转世都屈才,比赵合德还勾人,真是看一眼魂都能被勾走——”
荣氏笑着拍了他一下:“你这孩子,说就说呗,还拽上词儿了,酸不酸?”
申厚卿自己也笑了,挠挠头:“嗨,就是形容不来的美!反正杨广见了她,那点‘纯孝’的假面早抛到脑后了。有天他进宫问安,在分宫路口撞见宣华夫人,上去就行礼,手却不老实,借着甩袖子的功夫,偷偷蹭了下人家的裙边——你猜怎么着?裙角一掀,露出人家一小截脚,细得跟嫩藕似的。”
“宣华夫人一看这架势,哪还不明白?吓得转身就跑,杨广在后头追,嘴里还念叨:‘我早就倾慕夫人仙姿,今儿遇上就是缘分,你若肯应了我,我这辈子都记着你的好!’”
“她慌不择路,一头扎进文帝寝宫。文帝当时正昏昏沉沉睡着,她跑得太急,头上金钗‘当啷’一声掉金盆里,愣是把文帝给惊醒了。”
申厚卿讲到这儿,咽了口唾沫,端起酒杯就要灌。荣氏伸手按住:“别喝冷的,换杯热的来!仔细伤着胃。”
旁边楚岫凑过来:“后来呢?文帝知道了没?”
申厚卿挑眉一笑:“这才刚到精彩处——文帝一睁眼,就见宣华夫人喘得像刚跑完八百米,脸通红,头发都乱了。他本就病着,脾气躁,当下就炸了:‘出什么事了?快说!不说我让内侍赐你死!’”
“宣华夫人没法子,“噗通”跪下就哭,把杨广调戏她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文帝听完,气得眼睛瞪得像铜铃,半天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蹦出句:‘这淫贼畜生!’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龙床上了。宣华夫人吓得抱住他喊‘陛下’,宫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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