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那天，教室里闹哄哄的。高二分科的结果刚出来，物化政这个组合的教室里，一半是熟面孔，一半是从其他班转来的新同学。
陈柠瑗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把崭新的课本一本本掏出来，细心地写上名字。朋友林薇薇正兴奋地跟她念叨着新班级的帅哥，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目光落在窗外的香樟树上。
突然，班主任踩着上课铃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男生。
“安静一下，给大家介绍位新同学。”班主任拍了拍手，“江翊，从北方转来的，以后就是咱们物化政班的一员了，大家欢迎。”
教室里响起一阵稀疏的掌声，夹杂着女生们低低的惊叹声。
陈柠瑗写字的笔顿住了。
站在讲台旁边的男生，正是那天陶艺馆里的江翊。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校服，背着黑色的双肩包，脸上还是那副带笑的样子，对着全班同学鞠了一躬：“大家好，我叫江翊，以后请多指教。”
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周身镶了圈光晕，连带着他那口带着点北方口音的普通话，都显得格外好听。
陈柠瑗下意识地低下头，盯着课本上“物理”两个字，感觉他的目光好像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她知道这是错觉，可心脏还是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江翊，你就先坐……”班主任扫视了一圈教室，最后指向陈柠瑗旁边的空位，“就坐那里吧，陈柠瑗旁边正好空着。”
空气瞬间凝固了。
陈柠瑗现在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切切实实地落在自己身上，她僵硬地坐着，手指紧紧攥着笔，指节都有些发白。林薇薇在旁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压低声音说：“姐妹，你的新同桌是个大帅哥啊！”
江翊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很轻，没发出太大的声响。他把书包放在桌肚里，侧过头对陈柠瑗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恍然大悟的惊讶：“原来你也在这个班？好巧。”
陈柠瑗没看他，只是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嗯。”
她看到在前排的林薇薇朝她瞪大眼睛，用口型问她“你们认识？”，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随即低头翻开物理课本，假装认真预习，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江翊似乎也没打算继续聊下去，拿出自己的东西整理起来。
第一节课是物理，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匀速圆周运动，陈柠瑗却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画面——老家的槐树，融化的奶糖，陶艺馆里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温度，还有此刻近在咫尺的、他翻动书页的声音。
她偷偷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正好撞见他转过来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陈柠瑗像被抓包的小偷，猛地转回头，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江翊却好像没什么反应，只是指了指她的课本，低声说：“老师讲到38页了。”
“……哦，谢谢。”她慌忙翻到对应的页码，心脏跳得更快了。
一上午的课，陈柠瑗都坐得笔直，像个紧绷的弦。江翊倒是自在得很，下课时很快就被班里几个活跃的男生围住，聊起了篮球和游戏，他笑得爽朗，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完全是个自来熟的小太阳。
林薇薇凑过来，一脸八卦：“瑗瑗，你跟江翊到底怎么认识的啊？他刚才看你的眼神，明显是认识你嘛。”
“就……之前在陶艺馆见过一次。”陈柠瑗含糊地解释。
“仅此而已？”林薇薇显然不信，“我看他对你的眼神，你们是有故事的啊。”
陈柠瑗摇摇头，“没有什么故事，你看他那自来熟的样子，跟谁都能聊上吧。”
林薇薇看着江翊抱着篮球被一群男生围着的场景，随后点点头，“确实是。”
陈柠瑗不再把视线放在那个浅蓝色的身影上，而是和林薇薇去走廊聊天了。
故事吗？或许是有吧。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大概早就不记得小时候那个跟他爬树掏鸟窝的野丫头了。就算记得，看到现在这个唯唯诺诺、敏感又别扭的自己，也只会觉得陌生吧。
放学铃响的时候，陈柠瑗收拾东西的动作很快，只想赶紧逃离这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教室。可刚走到门口，就被人叫住了。
“陈柠瑗。”
是江翊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到他背着书包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东西。
“这个，是不是你的？”他递过来的，是一个小小的、捏得歪歪扭扭的陶土兔子，正是她那天在陶艺馆没做完的东西。
陈柠瑗愣住了。
“我姑姑说你落那儿了，看着像是个兔子，就帮你烧好了。”江翊把陶土兔子塞进她手里，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掌心，“虽然有点丑，但好歹是个成品。”
陶土兔子还带着点温度，粗糙的表面蹭得她手心发痒。陈柠瑗捏着那个丑丑的兔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客气。”江翊笑了笑，露出那个浅浅的梨涡，“对了，周末有空吗？陶艺馆有体验课，我可以教你做个像样点的。”
陈柠瑗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着江翊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夕阳的光，像极了小时候他喊她“阿瑗”时的样子。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她鬼使神差地，轻轻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