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林砚跟着周医官往清水镇赶,心里像揣着只兔子。谢晏说他去引开赵奎的追兵,让她们先去和春桃汇合,可这都走了两个时辰,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林姑娘,歇会儿吧。”周医官拄着根树枝当拐杖,喘得厉害,“老骨头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了。”
林砚停下脚步,往身后望。官道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麦田的沙沙声。她总觉得不对劲,赵奎的人不该这么久都没追上来,除非……谢晏那边出了状况。
“再往前走三里就是清水镇了。”她扶着老医官,“到了镇上找家客栈歇脚,我去接应谢大人。”
“可你一个姑娘家……”
“没事,我有这个。”林砚摸出那块“通行令”木牌,“赵奎的人见了这个,至少不会立刻动手。”
刚走到镇口,就看见春桃慌慌张张跑过来,头发乱得像鸡窝:“林姐姐!不好了!小石头被抓了!”
“怎么回事?”林砚心里一沉。
“我们在客栈等你们,突然冲进来十几个兵,说是查奸细,把小石头抓走了,还说……还说要找个叫林砚的姑娘,说她偷了‘军机密件’。”春桃拉着她往巷子里躲,“他们就在前面搜查呢!”
林砚往街心看,果然有队士兵,领头的是个独眼龙,腰间挂着赵奎的令牌。他手里举着张画像,画的正是林砚,虽然不太像,但大致轮廓能认出来。
“是赵奎的精锐营。”周医官压低声音,“这些人只听他一个的,心狠手辣。”
“小石头被关在哪?”林砚攥紧木牌,“我去救他。”
“别去!”春桃拉住她,“他们说小石头是‘奸细同党’,要午时三刻在镇口斩首,引你出来!”
午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林砚看着地上的影子,突然有了主意:“春桃,你去集市买两身男装,越普通越好。周医官,您知道镇衙的地牢在哪吗?”
“知道,就在镇西头的老槐树底下,有个暗门。”老医官想了想,“但地牢的钥匙只有独眼龙有。”
“不需要钥匙。”林砚笑了笑,摸出那把碎瓷片,“我有这个。”
换上男装,林砚看着像个清秀的小厮,周医官则扮成她的老爹,春桃留在客栈接应。俩人慢悠悠往镇西头走,路过刑场时,看见小石头被绑在柱子上,旁边站着独眼龙,正拿着刀比划。
“爹,您看那兵爷多威风。”林砚故意大声说,眼睛却在看地牢的暗门——就在刑场旁边的草堆里,用块石板盖着。
独眼龙听见声音,往这边瞥了眼,没在意。林砚心里松了口气,跟着老医官绕到草堆后,掀开石板,一股霉味飘出来。
“我下去救小石头,您在上面放风,听见动静就咳嗽三声。”林砚把木牌塞给老医官,“万一被发现,就说我们是来给牢里的亲戚送吃的,有通行令。”
地牢里黑漆漆的,只有过道尽头有个小窗,透进点光。林砚摸着墙往前走,听见有打鼾声,是看守的士兵。她屏住呼吸,从怀里掏出迷药,往士兵鼻子前晃了晃。
士兵哼唧两声,没了动静。林砚找到钥匙,打开小石头的牢门:“快跟我走!”
小石头揉着眼睛,还有点懵:“林姐姐?你咋来了?”
“别废话,快跑!”
刚跑到暗门口,就听见上面传来老医官的咳嗽声——三声急促的,是有情况!林砚赶紧把小石头往下推:“你先躲进里面的隔间,我上去看看!”
她刚探出脑袋,就被一把刀抵住喉咙。独眼龙冷笑:“果然来了!林姑娘,别来无恙啊?”
老医官被两个士兵按着,动弹不得。林砚心里一沉,还是中了圈套。
“把账本交出来,饶他们不死。”独眼龙的刀又逼近了些。
“我不知道什么账本。”林砚故意装傻,眼睛却在看周围——刑场旁边有堆干柴,是准备用来行刑的,旁边还放着罐火油。
“敬酒不吃吃罚酒!”独眼龙使了个眼色,士兵们围了上来。
林砚突然大喊:“赵奎要谋反!太后要篡位!你们还帮着他们干坏事?”
士兵们愣了愣,动作慢了些。独眼龙骂道:“胡说八道!给我拿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谢晏的声音响起来:“独眼龙!你家将军已经被抓了,还不束手就擒?”
独眼龙回头看,谢晏骑着马冲过来,手里举着面令牌——是赵奎的将军令!
“不可能!”独眼龙脸色大变。
“怎么不可能?”谢晏跳下马,“蝙蝠窟的毒物被我们抄了,太后的密信也送到了陛下手里,赵奎在黑石山被当场拿下,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投降!”
士兵们面面相觑,手里的刀都放了下来。独眼龙还想反抗,谢晏一拳砸在他脸上,把他打翻在地。
“快走!”谢晏拉起林砚,“我刚才是唬他们的,赵奎还没被抓,陛下那边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时收到消息,我们得赶紧离开清水镇!”
四人跑出地牢,刚到镇口,就看见春桃骑着马跑来:“林姐姐!张御史被放出来了!他带着禁军来了,就在前面!”
果然,远处扬起尘土,一队禁军冲过来,领头的是个白胡子老头,正是张御史。他看见谢晏,高兴地喊:“谢大人!可算找到你们了!陛下已经下旨,捉拿太后和赵奎,你们送来的证据太重要了!”
林砚这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摔倒。谢晏赶紧扶住她,眼里满是后怕。
小石头跑到张御史面前,把怀里的账本递过去:“大人,这是林姐姐拼死找到的,您一定要为我爹和陈小姐报仇啊!”
张御史接过账本,眼眶通红:“好孩子,放心吧,所有坏人都会受到惩罚的。”
禁军很快控制了清水镇,独眼龙和他的手下都被绑了起来。林砚看着被押走的士兵,突然想起陈小姐,想起周妈,想起那些为了真相死去的人,心里五味杂陈。
“都结束了。”谢晏站在她身边,声音很轻,“你爹的冤案,很快就能昭雪了。”
林砚抬头看天,太阳已经升到头顶,暖洋洋的。她摸了摸袖袋里的碎瓷片,边缘已经被磨得很光滑了。这一路,它陪着她从死牢走到边关,见证了太多阴谋与牺牲,现在终于可以歇歇了。
“周医官呢?”她突然想起老医官。
“在那边呢。”谢晏指了指张御史,老医官正和他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激动的神情。
林砚走过去,听见老医官说:“……那些提纯毒药的法子,我都记下来了,能证明林家是被冤枉的,还有陈小姐的死因,也能对上……”
张御史连连点头:“太好了!有您的证词,案子就更稳妥了!”
春桃跑过来,手里拿着块布,是陈小姐绣的那个“赵”字:“林姐姐,你看,我一直带着呢。”
林砚接过布,阳光照在上面,那针脚像是活了过来。她忽然觉得,陈小姐他们没有真的离开,只是换了种方式,活在这些证据里,活在正义得到伸张的时刻里。
“我们回京城吧。”林砚看着谢晏,“我想看看我爹当年查案的地方,想告诉他,沉冤昭雪了。”
谢晏点点头:“好,回京城。”
往京城走的路上,林砚听说太后和赵奎已经被抓了,供出了所有罪行,包括贪污军饷、走私毒物、诬陷忠良。那些参与其中的人,也一个个被揪了出来,朝堂上下,一片清朗。
林砚的爹被追封为“忠烈公”,牌位放进了忠烈祠。她去祭拜那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牌位上,像是父亲在对她笑。
谢晏站在她身后,递给她一个木盒:“这是陛下赏的,说你查案有功,封你做了‘女检尸官’,虽然官阶不高,但总算有了正式的身份。”
林砚打开盒子,里面是块腰牌,刻着“大理寺检尸官林砚”。她想起第一次在死牢里验尸的样子,想起那些在黑暗中寻找真相的日夜,突然笑了。
“以后还请谢大人多指教。”她朝谢晏拱了拱手,样子有点滑稽。
谢晏也笑了,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互相指教。”
远处传来大理寺的钟声,悠远而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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