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继续在寂静得可怕的紫林中穿行,准备按计划返回蛮苗的磐石村。正午短暂的阳光透过浓密的瘴气树叶间隙,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
走着走着,叶七七猛地停住了脚步。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脚下那道被阳光拉得有些变形的影子——那影子的轮廓边缘,似乎比平时更加深邃、更加凝实,甚至…在她静止时,有那么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自然扭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浮上心头。
叶七七在脑海中呼叫蚊道人:“薛汶,我的影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薛汶的回应懒洋洋地,带着一丝玩味:“哦?女主大人终于发现了吗?刚才那只召唤来虫潮的小家伙,似乎对你很感兴趣,从你们离开秘境起,就一直藏在你的影子里跟着呢。”
叶七七心中一惊,是它?那只野生天蛊的幽虚影翅蛊?天呐,它不会再召唤一次虫潮吧。
她这么想着,急忙与薛汶沟通。却听他回答:“莫慌,这家伙这会儿应该没那意思,它似乎很喜欢你呢!要不女主大人试试用巫蕴之力与它沟通一下。”
什么玩意儿?喜欢我?叶七七大惊,别呀,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她立刻集中精神,尝试着将一丝巫蕴之力混合着探究的意念,小心翼翼地投向那看似普通的影子。
片刻的沉默后,一道微弱的甚至有些怯生生的意念竟真的从影子深处反馈回来!
通过这断断续续的意念沟通,叶七七终于明白了缘由。
原来,这只幽虚影翅蛊之前目睹了她为救过山风而不顾自身安危、拼死也要将其从虫潮中拖回的那一幕,被深深触动了。它那因被抛弃而充满怨恨冰冷的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为什么它的主人就那么随意地就把它抛弃了,可这个人却会如此对待“蛊虫”,那种不惜一切的守护姿态,让它突然萌生了强烈的渴望,要是这个人是自己的主人该多好!
所以,当它发现叶七七出了秘境后,它下意识地、近乎本能地就跟了上去,并因为自己的特性躲入了她的影子,仿佛那样就能靠近那种它从未体验过的“温暖”。
叶七七感受着这个不久前还凶悍地瞬妙三大蛊师、发动可怕虫潮的家伙,此刻竟怯怯地传递来复杂犹疑卑微的情绪,心中不由一软。她试探着用意念询问:“你,是想跟着我吗?”
影子微微波动了一下,其实它也下定不了决心!曾经的抛弃背叛让它对人类失望透顶、充满怨恨,可同时,它又十分渴望那种被重视、珍视的感觉,这两种情绪不断地拉扯着它,让它理不清到底要如何。
叶七七沉默了片刻,缓缓地、清晰地传递回自己的意念:“如果你愿意,可以跟着我。但我不会用神魂约束你,不会把你当成我的‘蛊’。我们是伙伴,是同行者,你永远是自由的。”
这番完全出乎意料的意思表达,把幽虚影翅蛊彻底镇住了,它本以为这人一定会贪恋自己天蛊的能力,想尽办法游说自己成为她的蛊,可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想法,她不想做它的主人,只是希望它是自由自在的。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的感动冲刷着它的意识核心!
下一秒,一股澎湃的意念汹涌而出——它要跟着她!
薛汶的声音此时在脑海中适时出现:“女主大人就是女主大人,运气真是好。这小家伙体内已有一丝巫蚑魂力根基,女主大人可用巫蚑造化术点化它,助它褪去蛊身,晋升为真正的初阶巫蚑,日后或能成为你一大助力。”
听到薛汶这么说,叶七七心中猛地一动。此去将要直面扎理这位巴翁级别的鼓藏公,亲眼见识过他恐怖实力的叶七七深知,对方绝不可能只有一只天蛊作为底牌,前方更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仅依靠状态不稳定、时灵时不灵的薛汶,确实过于冒险。如果此刻能多一个强大的助力,无疑是雪中送炭。
只是……她暗自感应了一下体内的情况,不由得微微蹙眉。为了从虫潮中救回过山风她已经不得不施行了一次巫蚑造化术,巫蕴之力消耗巨大,而薛汶近期又没有新的“魂血”补充,此刻她身体内的巫蕴之力已所剩无几,想要再次施展巫蚑造化术助其彻底蜕变,几乎是不可能的。
权衡之下,叶七七当机立断,找了一处相对隐蔽幽静的树丛,让桑乔在外围警戒,又让薛汶分出神识留意四周,自己则盘膝静坐,屏息凝神。
她将体内仅存的、最后那点精纯的巫蕴之力缓缓调动起来,如同涓涓细流,温柔地注入藏于她影子中的幽虚影翅蛊体内。她无法一次性助其突破,但可以进行持续的温养与引导。
在这股蕴含着奇妙生机的力量滋养下,幽虚影翅蛊的气息开始稳步攀升,原本因怨恨强行提升而有些虚浮的根基被逐渐巩固,它对光影的操控能力也变得越发精妙圆融。
不知过了多久,当叶七七最后一丝巫蕴之力耗尽时,幽虚影翅蛊的形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其甲壳上的星蓝光芒内敛了许多,却更显深邃,整体散发出的威压赫然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正是蛊王林修笔记中所描述的、超越了天蛊的元蛊境界!
脑海中,薛汶发声:“可惜啊,巫蕴之力不够,虽有魂丝却无法激活,只差临门一脚了。”
叶七七回应:“它不是已经是元蛊了,不算初阶巫蚑吗?”
薛汶答:“什么元蛊?”
叶七七这才将林修在整蛊笔记中的一些记载向薛汶分说了一下。
感受到薛汶在思绪中细细理了一下,才清晰地给了叶七七回应:“这个林修倒也是奇才,不过他所说的这个元蛊,看似已具巫蚑之形,实则天壤之别。其分别,就是在于是否孕育出独属于自己的、完整的‘神魂’。虫蛊唯有诞生了真正的神魂,脱离了蒙昧混沌,才能称之为‘巫蚑’,才是真正走上了超脱之路。它现在仍是脱不了蛊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