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火堡的炉火,熊熊燃烧,从未停歇,如同这座钢铁堡垒新生的心脏
萧辰正站在一座炼钢炉旁。
“呜——呜——呜——”
号角声再次响起!依旧是大胤官军。但这一次,声势更加浩大,仪仗更加铺张。
堡门缓缓开启。
马车帘掀起,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紫檀木拐杖,缓缓地走了下来。
他身后,一名宦官立刻尖着嗓子宣旨:“匠作监大匠,陈公讳通海,奉旨莅临铁火堡,督察炼钢事宜!尔等还不速速跪迎?!”
墙头堡内,顿时一片骚动。
陈通海目光扫视全场,最终看向那座轰鸣的炼钢炉和炉旁的年轻人身上。
萧辰手中的钢钎一顿,裴红药亦放下石刀。
陈通海在距离炼钢炉数步外站定。他仔细打量着这座在他眼中结构“粗鄙野蛮”的炉子,眼中满是轻蔑。
“你,就是那个用‘妖法’炼出钢来的萧辰?”陈通海声音沙哑。
萧辰不语。
陈通海摇了摇头。
“野路子!滑天下之大稽!”他猛地抬起枯瘦如柴的手指,厉声喝道,“老夫执掌匠作监甲字坊三十余载!祖上三代,皆为皇家御用大匠!炼钢诸法,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岂是尔等鼠辈能窥其万一?!”
“真正的钢,是皇家御用的体统!是凝聚无上匠心的神物!”他猛地踏前一步,唾沫横飞,“岂是你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流放犯,用些旁门左道、装神弄鬼的‘妖法’,就能妄称炼成的?!”
轰——!!!!!!
一声巨大的闷响在炼钢炉最深处爆发。
并非炉体爆炸,而是炉膛核心,被萧辰早已暗中调整的鼓风压力与矿石焦炭配比,瞬间引发的剧烈反应!
首当其冲的,正是站在炉前指点江山的陈通海!
狂暴的气浪狠狠拍在陈通海那干瘦的身躯之上!
“呃啊——!!!”
陈通海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就被狠狠震飞出去。
他身后那群来自京城的“高手”匠人,更是如同被飓风席卷的落叶,狼狈不堪地滚作一地!
一道身影,缓缓从漫天尘烟中走出。
是萧辰。
他的右手,正稳稳地拖着一块刚从炉膛最深处用钢钎勾出的物体——一块散发着恐怖高温的金属块。
“你…你想干什么?!”陈通海的声音带着哭腔。
萧辰依旧沉默。他拖着那块高温金属块走向瘫软在地的陈通海。
他猛地扬起了右臂,那块暗红金属块,狠狠地拍向陈通海一直死死抱在怀中的、视若生命的珍宝——
那柄象征着他“祖传三代御用大匠”无上荣耀、装在鲨鱼皮鞘中的“御赐宝刀”!
铛——!!!!!!咔嚓!噗嗤!
震耳欲聋的金属爆裂声与骨骼碎裂的闷响同时炸开!
“呃…噗——!!”陈通海死死盯着怀中那堆废铁,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看清楚了?”
萧辰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这,才叫真正的钢!”
裴红药眼见此间事了,转身便向药棚走去。刚踏入棚内,她脚步一顿,捻起一片卷曲的枯叶。
“腐肌草…”
三日前,朝廷假借“招安”示好,由崔家送来的所谓“慰问药材”中,就混入了这等阴毒之物。
思绪飘回从前,家族未遭横祸之时,那崔家千金崔明珠,还曾是她所谓的“闺中密友”。如今听闻她裴红药尚在,竟主动联络,假惺惺送药示好,其心叵测。
“裴姑娘!”孙瘸子急匆匆跑来,“京城又来信使了!”
裴红药从容走向堡门。一队打着太医院旗号的人马正在卸货,为首的年轻御医递上一份烫金文书:“奉崔小姐之命,特送珍稀药材,并诚邀裴姑娘三日后往太医院一叙旧情。”
她接过文书,指尖拂过那精致的纹路。
“替我谢过崔小姐。”裴红药将文书轻轻折好,收入袖中,声音平静无波,“三日后,我定当亲赴太医院,当面道谢。”
“裴姑娘,这…”孙瘸子看着那些包装华丽的药匣,忧心忡忡,“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那崔明珠当年在京城就…”
“我知道。”裴红药打断他,目光扫过那些药匣,眼底掠过一丝嘲讽的冷光,“当年她与我姐妹相称,赏花品茶,言谈间尽是京城哪家胭脂水粉最新鲜。如今送来的…”她声音陡然转寒,“…却是沾之即溃、毁人皮囊的腐肌草!”
她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药棚的角落。素手探入,取出一只羊脂白玉匣。指尖轻启玉匣,内分两格:一格静静躺着几颗龙眼大小、色泽赤红如血的丹丸——这是她耗费无数心血炼制的解毒圣丹;另一格,则是一小瓶金黄油亮、散发着诡异甜腻暖香的液体——这正是她为那位“故人”精心炮制的“厚礼”!
三日后,京城太医院,百草堂。
此地本是存放珍稀药之地,平日庄重静谧。今日却因崔明珠的“特意安排”,变得“热闹非凡”。不少当值的太医和药童被聚集于此,美其名曰“观摩学习”,实则皆为见证裴红药这位“昔日贵女”今日“落魄流犯”的狼狈不堪。
崔明珠端坐于堂中主位,一身华服光彩夺目。
“裴姑娘到——!”门外一声高亢的通传。
裴红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只着一身月白细布襦裙。然而,当她踏入这满堂锦绣珠光之中时,竟瞬间将所有的繁华与艳丽都压了下去。
“明珠姐姐,”裴红药微微福身,“劳烦姐姐挂念,还特意送来药材,红药感激不尽。”
崔明珠放下手中茶盏,露出虚伪的笑容,一把拉住裴红药的手:“哎呀,红药妹妹说这话可就太见外了!”
她拉着裴红药的手,亲热地将她引到堂中显眼位置,声音刻意拔高,确保堂内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我姐妹情深,你在那苦寒之地受苦受难,姐姐我这心里啊…真是心疼得紧!”她拉着裴红药的手,目光“关切”地上下打量,声音里充满了夸张的惋惜与怜悯,“快让姐姐好好看看,在那肮脏的矿场里,没被那些粗鄙不堪的流犯和茹毛饮血的北狄蛮子伤着吧?唉!想想你当年在裴府,是何等的金尊玉贵,如今却…”她恰到好处地长长叹了口气,那语气中的“同情”,精准地刺向裴红药过往伤口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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