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有李睿那因为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昏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刚才，透过车窗的缝隙，将外面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被陈默称为“阿七”的女人，所展现出的，那种非人的，碾压式的战斗力，再一次，刷新了他的世界观。
他看着那个刚刚走上车，身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的纤细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一丝恐惧。
这个小小的团队里，到底都是些什么怪物？
一个冷静到可怕，仿佛能预知一切的指挥官。
一个如同女武神降世，杀戮如艺术的战斗机器。
而自己……
李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枪，第一次，对自己身为刑警的战斗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阿七没有理会李睿复杂的眼神。
她走到陈默面前，将匕首递还给他之后，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陈默接过匕首，用一块干净的布，仔细地擦拭着。
“感觉怎么样？”他头也不抬地问道，“第一次在车外实战，身体还适应吗？”
“还好。”阿七的回答很简洁。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继续说道：“只是……刚才，我的脑子里，好像……出现了一些东西。”
“哦？”陈默擦拭匕首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阿七。
只见阿七的眉头，正紧紧地蹙着，那张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混杂着痛苦和困惑的表情。
“一些……画面。”她伸出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很混乱……很多人……穿着白色的衣服……还有……很多玻璃管……里面装着绿色的液体……”
“还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若雪……若雪……快醒醒……”
若雪！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萧若雪！
她的记忆，开始恢复了！
“别急，慢慢想。”陈默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和了一些，“能想起来多少，就说多少。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
他知道，失忆后的记忆恢复，是一个非常脆弱的过程。任何强行的刺激，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阿七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似乎在努力地，从那片混乱的迷雾中，捕捉那些一闪而逝的碎片。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地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疲惫。
“想不起来了。”她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那些画面，一闪就没了。只剩下……头很痛。”
“那就别想了。”陈默站起身，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瓶纯净水，拧开瓶盖，递给了她，“先喝点水，放松一下。”
阿七默默地接过水，小口地喝着。
陈默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
看来，她的记忆恢复，并不会一蹴而就。而是会随着外界的刺激，一点一点地，像拼图一样，慢慢地被拼接起来。
而这个过程，恐怕会伴随着巨大的痛苦。
但同时，陈默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随着记忆碎片的出现，阿七的人格，似乎也开始出现了一种奇妙的“割裂”。
她时而，会展现出属于“萧若雪”的那种，顶级学霸的，冷静理智的一面。
比如，她会下意识地，用最精准的词汇，来描述自己的状态。
但更多的时候，她依旧是那个对生活常识一窍不通的，充满了天然呆属性的“阿七”。
就像现在。
她喝完水，很自然地，就想把空瓶子，随手丢在地上。
“喂。”陈默及时出声制止了她。
阿七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仿佛在问“怎么了”。
陈默指了指客厅角落里，那个在昏暗中，依旧在勤勤恳恳工作的，小巧的清洁机器人。
“垃圾，扔到那里去。”他像教小孩子一样，耐心地说道。
阿七“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她拿着空瓶子，走到清洁机器人面前，学着之前看到的样子，弯下腰，将瓶子，递到了机器人的回收口前。
清洁机器人伸出机械臂，将瓶子接了过去，然后发出了“回收完毕，感谢您的配合”的电子合成音。
阿七似乎觉得这个过程很有趣，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然后，转过头，用一种充满了期待的眼神，看着陈默。
那眼神，仿佛在说：
“还有垃圾吗？我还想玩。”
陈默：“……”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一个刚刚还在月下杀戮，如同死神降世的女武神，转眼之间，就因为一个会说话的垃圾桶，而露出了小孩子一样的好奇和期待。
这种强烈的反差萌，让陈默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他只能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没了，今天没有垃圾了。你去睡觉吧。”
“睡觉？”阿七歪了歪头，似乎在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陈...默指了指车厢最深处，那张宽大而舒适的双人床。
“那里，床，上去，躺下，闭上眼睛。”他用最简单，最直白的词汇，下达了指令。
阿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迈着平稳的步伐，朝着那张床走去。
她走到床边，很自然地，就准备直接和衣躺上去。
“等等！”陈默再次出声，感觉自己的心好累。
阿七停下动作，回过头，又用那种无辜又困惑的眼神看着他。
“脱鞋。”陈默指了指她脚上那双还沾着些许灰尘的运动鞋，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哦。”
阿七应了一声，乖乖地弯腰，脱掉了鞋子，然后，才爬上床，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就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她睡着了。
似乎，刚才那场血腥的战斗，和记忆恢复带来的痛苦，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看着她那恬静的睡颜，陈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要和这个“高冷与天然呆”共存的，麻烦的女人，一起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