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遗忘星系的迷雾像浓稠的牛奶，包裹着“新芽号”的舰身，连导航星的光芒都无法穿透。陈默站在观测台前，相机镜头里的迷雾正在缓慢流动，偶尔会短暂凝聚成熟悉的身影——有永冻星牺牲的战友，有星灵族逝去的长老，甚至有前宇宙驯化派守护者的虚影，每个身影都带着悲伤的表情，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是‘愧疚迷雾’。”凯尔的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波形，“这雾能放大生物内心的‘未完成之事’，让愧疚感具象化成幻象，最终吞噬理智。”他的假肢在控制面板上微微颤抖，屏幕角落弹出个小窗口，里面是机械族内战时，他没能救下的同伴的脸。
张狂一拳砸在舱壁上，金属震颤的声音驱散了部分迷雾：“他娘的！又是这种耍阴招的玩意儿！”他的额头青筋暴起，眼前的迷雾里，浮现出当年在虚空战中没能拉住的队友的手，那只手在他面前一点点化作星尘，“滚开！老子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了！”
凌霜的指尖凝结出冰晶，试图冻结舱外的迷雾，却发现冰晶在接触迷雾的瞬间就变得透明，里面映出她没能救活的永冻星平民的脸：“这雾...以愧疚为食。”她深吸一口气，将冰晶攥在掌心，“越害怕面对，幻象就越真实。”
莉娅的星灵族古籍在迷雾中泛起微光，书页上的“遗忘星系”章节浮现出警告：“此地曾是前宇宙‘记忆审判庭’，所有被判定‘有罪’的文明意识都会被放逐至此，迷雾就是他们的怨念集合体——叛逃者利用这股怨念，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叛逃者？”陈默突然想起黑曜令牌里的隐藏信息，“审判核心的日志提到过，有个‘第三派’守护者，既不认同驯化，也不支持毁灭，主张‘用遗忘解决矛盾’...难道就是他们？”
话音未落，舰内的通讯系统突然响起，传来江夜的声音，却带着种陌生的冰冷：“陈默，立刻销毁龙脉之心，它已经被混沌污染了。”
五人同时愣住——江夜明明在后方基地，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通讯里？
“校长？”莉娅试探着回应，“您不是在华夏星吗？”
“别管我在哪。”通讯里的“江夜”语气加重，“凯尔检测到龙脉之心的混沌能量超标，这是净化的最佳时机。张狂，用你的雷法引爆它，凌霜用冰脉封锁能量外泄，莉娅...你负责空间隔离，别让污染扩散。”
指令清晰得无可挑剔，甚至符合五人平时的战术分工。凯尔的屏幕上，果然弹出了“龙脉之心能量异常”的假警报，数据逼真到连他都差点信了。
“不对劲。”陈默突然开口，相机镜头对准通讯器，屏幕上的“江夜”影像边缘有细微的波动，“校长从来不会用‘命令’的语气跟我们说话，尤其是...涉及混沌能量的时候。”
迷雾突然剧烈翻滚，通讯里的“江夜”影像扭曲成叛逃者的脸，他穿着灰色的长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错，还没完全被愧疚吞噬。”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但你们能坚持多久？看看凯尔——他至今还在为没能救下的同伴自责；看看张狂——他总觉得当年如果再强一点，队友就不会死；看看凌霜...”
“住口！”凌霜的冰晶突然碎裂，迷雾中的幻象变得清晰，她没能救活的平民围在她身边，无声地流泪。
“愧疚是种毒药。”叛逃者的声音带着蛊惑，“解药就是‘承认’——承认自己有罪，承认混沌就该被毁灭，承认你们的‘共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张狂的拳头攥得发白，眼前的队友幻影越来越近，几乎要碰到他的脸：“老子...老子当年确实没拉住他...”他的信念烙印开始闪烁，红光忽明忽暗。
“不是你的错。”陈默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相机屏幕上弹出张照片——那是虚空战胜利后，张狂抱着队友的遗物，在纪念林里种下的松树，现在已经长得比人高，“你后来每年都去看他，给他带最喜欢的烈酒，这就够了。”
照片的光芒驱散了张狂眼前的幻象，他深吸一口气，雷纹战锤的虚影在掌心重新凝聚：“对...老子不是圣人，但老子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陈默转向凌霜，相机里弹出她在永冻星救灾的照片：她跪在雪地里，用体温融化冰面救落水的孩子，虽然最后没能救活所有人，但被她救下的三个孩子现在已经成了永冻星的战士，“你看，他们活得很好，这就是你当年拼尽全力的意义。”
凌霜的眼泪突然落下，不是因为愧疚，是因为释然。迷雾中的平民幻象向她鞠躬，然后渐渐消散。
“凯尔，”陈默的相机对准他的屏幕，“你当年为了保护逻辑核心，独自一人引开了半个舰队的敌人，给同伴争取了转移时间——机械族的史书里，写着你的‘功’，不是‘过’。”
凯尔的假肢停止颤抖，屏幕上的同伴幻影对着他笑了笑，化作数据光点融入逻辑板。
最后，陈默看向莉娅，她的星图册上，画着个被划掉的坐标——那是她没能救下的水晶树星系。“但你后来用空间锚点，保住了星系的种子库，现在新的水晶树已经发芽了。”相机里弹出星灵族传来的最新影像，幼苗在阳光下舒展叶片，“遗忘不是救赎，带着记忆继续前行才是。”
莉娅合上星图册，迷雾中的星灵族长老幻象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进光芒里。
叛逃者的身影在五人面前彻底显现，灰色长袍下的脸，竟与江夜和黑曜有几分相似：“你们...怎么可能挣脱怨念？”
“因为我们知道，愧疚不是用来折磨自己的。”陈默举起相机，镜头里的五人信念烙印同时亮起，组成完整的守护阵图，“是用来提醒自己，以后要更坚定，更珍惜，更...相信彼此。”
阵图的光芒穿透迷雾，露出遗忘星系的真相——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审判庭，而是个巨大的记忆库，储存着所有文明的“遗憾”，却也藏着“弥补”的记录：被驯化派治愈的混沌生物后代，在规则之焰中重建的机械城，甚至有黑曜年轻时，偷偷放走混沌幼崽的影像。
“这些...都是真的？”叛逃者的长袍开始消散，“我以为...所有遗憾都只能被遗忘...”
“遗憾是用来被超越的，不是被遗忘的。”江夜的声音从真正的通讯频道传来，带着温暖的笑意，“就像我先祖没能完成的平衡，被我们做到了；就像你当年没能说出的‘和解’，现在可以说了。”
叛逃者的身影在光芒中流泪，不是悲伤，是释然。他化作一缕光，融入记忆库的核心，那里的“遗憾记录”开始重组，变成新的“希望档案”：
“某年某月，张狂救下三个孩子，他们说要成为像他一样的守护者。”
“某年某月，凌霜的冰脉能量救活了濒死的水晶树，星灵族为她唱了赞歌。”
“某年某月，凯尔的逻辑代码阻止了一场星系战争，机械族把他的代码刻成了纪念碑。”
“某年某月，莉娅的空间锚点保住了最后一颗混沌幼苗，它后来长成了守护星系的能量源。”
“某年某月，陈默的相机记录下所有瞬间，告诉后来者：遗憾很美，但前行更值得。”
?
“新芽号”驶出遗忘星系时，迷雾已经散去，露出璀璨的星图。
五人靠在甲板上，看着记忆库化作颗明亮的恒星，在星海中闪烁，像颗永不熄灭的“希望灯塔”。
“原来叛逃者也不是坏人。”张狂挠着头，手里把玩着块从记忆库带出来的水晶，里面封存着他队友的笑脸，“就是想不开，觉得忘了解决一切。”
“有时候，承认‘做不到’比假装‘不在乎’更需要勇气。”凌霜的指尖划过水晶，“他只是不敢面对遗憾，就像我们一开始不敢面对幻象。”
莉娅的星图册上，遗忘星系的位置被画了个太阳，旁边写着：“记忆是翅膀，不是枷锁。”
凯尔的屏幕上，新增了个“遗憾转化程序”，能将愧疚感转化为“改进动力”：“机械族的逻辑终于更新了——原来‘不完美’才是文明进步的燃料。”
陈默的相机里，最后一张照片是五人在记忆库前的合影，背景里，所有文明的遗憾记录正在发光，像无数个被点亮的灯笼。他忽然明白，叛逃者的“遗忘”和黑曜的“毁灭”、驯化派的“约束”一样，都是对“平衡”的片面理解。
真正的平衡，不是消除矛盾，是带着矛盾继续前行；不是遗忘遗憾，是让遗憾成为垫脚石；不是强求所有人相同，是允许不同的人，朝着同一个“更好”努力。
“联合总部发来消息。”凯尔的屏幕亮起，“导航星附近出现异常能量波动，和审判核心的创造能量相似，但更...狂暴。”
江夜的通讯同时接入：“可能是‘原始混沌’在苏醒，它是宇宙诞生时的第一缕混沌能量，没有被任何规则约束，审判核心的平衡被打破，可能惊动了它。”
五人对视一眼，眼里没有恐惧，只有默契的坚定。
张狂扛起钢管，咧嘴一笑：“管它什么原始混沌，老子们连规则之焰都烧过，还怕这个？”
陈默举起相机，镜头对准前方的星空，那里的导航星正闪烁着，像在招手。他知道，原始混沌的苏醒会是场更艰难的挑战，甚至可能需要他们付出更大的代价，但只要五人的信念还在，只要彼此的信任还在，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因为他们已经证明，再深的愧疚也能被勇气驱散，再大的分歧也能找到共识，再浓的迷雾，也挡不住想要靠近彼此的光。
“新芽号”的引擎轰鸣着，朝着导航星的方向加速，舰身后的遗忘星系恒星越来越亮，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而那些关于遗憾、关于信任、关于彼此的故事，会像这星光一样，永远刻在宇宙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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