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新芽号”的舷窗突然失去了光泽,原本湛蓝的宇宙在视野里渐渐褪成黑白,像被抽走了所有颜料的画布。陈默举起相机,镜头里的褪色星系呈现出诡异的单调:行星是铅灰色的球体,星轨是苍白的线条,连恒星的光芒都带着灰蒙蒙的质感,落在身上没有丝毫暖意,只有冰冷的“照亮”功能。
“是‘情感褪色场’。”凯尔的假肢贴在光谱分析仪上,屏幕上的色彩参数持续下降,红、绿、蓝三色波段几乎重合,变成一条浑浊的灰线,“空白带的虚无能量在这里转化成‘去差异化’波,会抹除所有‘非必要’的色彩和情感——居民们觉得‘美’是多余的,‘实用’才是生存的唯一标准。”
张狂从背包里掏出颗彩色弹珠——那是他在灰烬星系给孩子修玩具时留下的,此刻弹珠表面的红、黄、蓝条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最后变成颗普通的玻璃珠。“他娘的!这破地方连颗弹珠都容不下?”他把弹珠捏在手里,信念烙印的红光也显得暗淡,像蒙了层灰,“老子当年在机甲厂涂红漆,就是为了看着精神,现在倒好,涂了跟没涂一样!”
凌霜的指尖凝结出冰晶,往日里泛着剔透蓝光的冰晶,此刻竟成了浑浊的白,落在地上像块普通的碎冰。她看着窗外颗铅灰色的行星,地表的建筑全是方方正正的水泥块,没有窗户装饰,没有屋顶纹路,连街道都是笔直的直线,像用尺子画出来的:“他们不是看不到色彩,是觉得‘不需要’。”冰晶在她掌心碎裂,“就像...冬天只穿保暖的灰棉袄,却忘了春天可以穿带花的衬衫。”
莉娅的星灵族古籍在褪色场中变得僵硬,原本泛着金色光泽的书页褪成米白,上面的星轨图也失去了色彩区分,所有星系都变成了同样的黑点。“古籍说,这里曾是宇宙的‘色彩枢纽’。”她指着书页上模糊的记载,“百年前混沌突袭时,居民们为了保护‘色彩核心’(能稳定情感色彩的装置),牺牲了一半人。后来为了‘不再牺牲’,他们主动关闭了核心,把所有彩色物品封存,觉得这样就能避开危险。”
陈默的相机对准行星表面,拍下个诡异的画面:一个画家正用黑色颜料覆盖画布上的彩色风景,画布原本画着盛开的星云花,此刻却被涂成了一片漆黑。画家的脸上没有丝毫犹豫,反而带着种“完成任务”的麻木,仿佛抹去色彩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们把‘美’和‘牺牲’绑在了一起。”陈默放大镜头,看到画家工作室的角落里,堆着被砸碎的彩色颜料管,管身上的标签还能辨认出“星空蓝”“落日橙”“嫩芽绿”——都是曾经让这个星系引以为傲的色彩,“空白带让他们觉得,只要忘了美,就能忘了痛苦,却不知道...没了美的世界,活着也像死了一样。”
江夜的通讯影像带着严重的色彩失真,老人的身影在黑白画面里显得格外单薄,左臂的冰晶义肢也失去了光泽:“色彩核心的残骸在枢纽城的地下。”他调出模糊的地图,“居民们用混凝土把它封死了,还立了块碑,写着‘无用之物,勿再开启’。”影像顿了顿,“但我收到消息,有孩子开始偷偷找彩色的东西——他们在废墟里挖被封存的玩具,在墙角画歪歪扭扭的彩色线条,只是...没人敢教他们‘这是什么’。”
陈默的相机突然捕捉到个亮点:枢纽城的废墟里,一个小女孩正蹲在墙角,用块红色的碎玻璃在灰墙上画画。她画的是朵简单的花,花瓣歪歪扭扭,却带着种倔强的鲜活。一个穿灰色制服的男人走过来,二话不说就用水泥把画盖住,小女孩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
“那是‘实用派’的守卫。”凯尔调出男人的资料,“他们是当年关闭核心的人的后代,坚信‘色彩=危险’,任何与‘美’相关的东西都会被销毁。”
张狂突然攥紧拳头,彩色弹珠在掌心被捏出裂纹:“危险个屁!老子当年扛着机甲零件跑的时候,口袋里还揣着颗糖,甜滋滋的才有力气跑!”他推开登陆舱门,“走!老子倒要看看,这破地方的人是不是都瞎了,连好看的东西都不敢要!”
五人穿着防护服踏上褪色星系的地表,脚下的水泥地冰冷坚硬,没有一丝缝隙,仿佛连草都不许长出来。街道上的居民穿着统一的灰色服装,步伐整齐得像机器人,看到五人身上还带着微弱色彩的战甲,都下意识地避开,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警惕。
枢纽城的中心广场上,立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上面“无用之物,勿再开启”八个字刻得很深,边缘还嵌着被砸碎的彩色玻璃碎片——那是当年色彩核心的残骸碎片。石碑周围的守卫穿着加厚的灰色制服,手里的武器是能发出“褪色射线”的枪,任何被射线击中的物体,都会瞬间失去色彩。
“看那边。”凌霜指向广场的角落,一个老太太正偷偷从怀里掏出块绣着花的手帕,手帕上的花纹已经褪色得快要看不清,但她还是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像在触碰稀世珍宝。守卫发现后,立刻用射线击中手帕,最后一点花纹也消失了,老太太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像被抽走了力气。
“她是当年负责守护色彩核心的绣娘。”莉娅的星灵族古籍突然泛起微弱的光,书页上浮现出老太太年轻时的画面:她穿着彩色的绣裙,在核心控制室里绣星云花,色彩核心的光芒照在她脸上,像镀了层彩虹,“核心关闭时,她把最后一点色彩能量绣进了手帕,现在...连这点念想都没了。”
陈默举起相机,对着老太太按下快门。黑白照片里,老太太抚摸手帕的动作格外清晰,背景里的黑色石碑显得格外刺眼。他突然想起在灰烬星系看到的烤焦饼干,镜影星系的真实倒影,那些“无用”的美好,其实才是支撑人活下去的光。
“凯尔,能定位色彩核心的具体位置吗?”陈默的镜头扫过石碑,发现碑底有个隐蔽的入口,“我们得让他们看看,美不是危险,是希望。”
凯尔的假肢插入地面,屏幕上的地下结构图显示,核心被封在三层混凝土之下,周围布满了“褪色陷阱”——只要有色彩能量靠近,就会触发陷阱,释放更强的去差异化波。“但陷阱的能源来自居民的‘排斥心理’。”他调出数据,“只要他们愿意重新接受色彩,陷阱就会失效。”
张狂走到老太太身边,从口袋里掏出那颗裂开的彩色弹珠,虽然颜色淡了很多,但还是能看出红黄蓝的痕迹:“大娘,您看这玩意儿,小时候我娘给我的,说看到它就想起春天。”
老太太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伸手想碰,又猛地缩回去,摇着头说:“别...会出事的...当年好多人因为这颜色没了命...”
“命是用来活的,不是用来怕的。”张狂把弹珠塞进老太太手里,“您当年绣的花,肯定比这弹珠好看,您就不想再看看?”
老太太握着弹珠,手指微微颤抖,弹珠上的颜色在她掌心泛起微弱的光,像颗小小的火种。
凌霜走到广场中央,用冰脉能量在石碑上画出一朵冰晶花。虽然一开始是白色的,但她注入了自己对永冻星极光的记忆——冰晶花的花瓣上,渐渐浮现出淡淡的蓝绿色,像极光落在雪地上。
守卫们立刻举起射线枪,却被周围的居民拦住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小声说:“我...我小时候在废墟里见过这种颜色,像天空的颜色...”
莉娅展开星灵族古籍,将星灵族的“色彩符文”投射到空中。符文在褪色场中闪烁,虽然微弱,却顽强地展现出红、绿、蓝三色,符文组成的图案是颗正在发芽的种子,种子的根须是彩色的,扎进灰色的地面里。
“星灵族的先祖说,宇宙的第一缕光是彩色的。”莉娅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没有色彩的宇宙,就像没有星星的夜晚,空得慌。”
凯尔的屏幕连接上广场的广播系统,播放起从古籍里找到的“色彩歌谣”——那是当年居民们围着色彩核心唱的歌,歌词很简单,却充满了对美的热爱:“红是花的脸,蓝是天的眼,绿是草的衣,我们的家,是彩色的甜。”
歌声响起的瞬间,老太太手里的弹珠突然爆发出强光,色彩能量顺着她的手掌传遍全身。她突然想起当年的画面:自己穿着绣裙,在核心控制室里唱歌,色彩核心的光芒照得整个房间像彩虹,孩子们围着她,要她绣彩色的星星。
“我想起来了...”老太太的眼泪落在弹珠上,弹珠的颜色变得鲜艳起来,“我们关闭核心,是为了保护大家,不是为了让大家忘了怎么笑...”
她举起弹珠,对着石碑大喊:“孩子们!这颜色不可怕!是我们的家啊!”
居民们的反应像多米诺骨牌,有人从怀里掏出被封存的彩色信物:画家拿出藏在地板下的彩色颜料,园丁拿出干枯的星云花种子,孩子拿出用黏土捏的彩色小鸭子...这些“无用”的东西,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最珍贵的宝藏。
守卫们放下了射线枪,一个年轻的守卫小声说:“我...我也想看看彩色的天空...”
陈默的相机对准石碑下的入口,按下快门。照片里,居民们的彩色信物组成了一道光柱,击穿了混凝土,露出了色彩核心的残骸——那是颗半破碎的水晶球,里面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彩色能量。
五人同时伸出手,信念烙印的光芒与居民们的彩色信物能量融合,注入核心残骸。水晶球在能量的滋养下,渐渐恢复了形状,表面浮现出无数彩色的纹路,像宇宙的星图。
“倒计时三个数。”陈默的声音在共鸣中格外清晰,“一——二——三!”
色彩核心重启的瞬间,整个褪色星系被彩色的光芒笼罩。铅灰色的行星恢复了原本的色彩:有的是湛蓝的海洋,有的是翠绿的森林,有的是金黄的沙漠;星轨变成了彩色的丝带,缠绕在恒星周围;居民们灰色的衣服上,渐渐浮现出彩色的图案,像春天的花突然开在了身上。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手,上面重新出现了绣娘特有的薄茧,她笑着说:“我要重新绣件裙子,绣满星云花,让孩子们看看当年的颜色。”
画家打开颜料盒,在空白的画布上画出了彩色的星系,颜料流淌的声音像欢快的歌。
孩子们围着张狂的彩色弹珠,笑着追逐打闹,弹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
“新芽号”驶离褪色星系时,舷窗恢复了色彩,湛蓝的宇宙再次出现在视野里,比之前更加鲜活。陈默站在观测台前,相机里存满了彩色的画面:老太太手里的弹珠,凌霜的冰晶花,莉娅的色彩符文,凯尔屏幕上的彩色数据,还有张狂被孩子们围着的笑脸。
这些画面在相机里交织成温暖的彩虹,顺着信念丝线流向导航星,让原本黯淡的丝线焕发出七彩的光泽。
“你说...为啥人总觉得‘实用’比‘美’重要?”陈默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色彩参数,那些曾经浑浊的灰线,现在变成了鲜艳的三色波。
张狂靠在舱壁上,手里转着颗新的彩色弹珠——是居民们送的,比之前那颗更鲜艳:“可能是怕麻烦吧,觉得美又不能当饭吃。”他想起小时候娘说的话,“我娘总说,再穷也要穿件干净的衣服,再苦也要看看天上的星星,现在才明白,那不是讲究,是活着的劲儿。”
凌霜的指尖凝结出颗彩色的冰晶,里面封存着褪色星系的彩虹:“永冻星的冰原上,我要建一座‘色彩冰雕园’,让冰雕在极光下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让大家知道,冬天也可以很热闹。”她的冰脉能量里,第一次充满了彩色的温度。
莉娅的星灵族古籍上,褪色星系的记录页贴着片彩色的水晶碎片,碎片里能看到彩色核心重启的瞬间:“长老说,这是‘被找回的色彩记忆’,只要有人记得,宇宙就永远不会褪色。”
凯尔的屏幕上,色彩核心的程序正在被其他星系下载,他推了推眼镜:“机械族的逻辑库里,新增了一条‘美学参数’——在计算‘实用’时,必须加上‘是否让人心生欢喜’的选项。”
陈默举起相机,对着窗外的星空按下快门。镜头里,褪色星系的彩色光芒像道彩虹,横跨在宇宙中,连远处的空白带边缘,都染上了淡淡的色彩,虚无的雾气在彩虹的照耀下不断退缩,仿佛被这鲜活的生命力震慑。
他忽然明白,空白带的“褪色场”之所以能奏效,不是因为它能抹去色彩,是因为它让我们相信“美是无用的”。但宇宙其实很慷慨,它给了我们看见彩虹的眼睛,听见歌声的耳朵,触摸温暖的双手,就是在告诉我们——活着不只是为了“有用”,更是为了“喜欢”。
就像现在的褪色星系,那些曾经灰蒙的灵魂,因为重新找回了对美的热爱,终于让自己的世界,再次变得鲜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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