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皮地图上,炭笔勾勒出的线条纵横交错,标记着银狼部落的疆域、险峻的啸月崖、狭窄致命的狼喉道,以及那座位于崖底、即将成为血腥祭坛的古老石台。
苍岩和狼觉的情报如同冰冷的拼图,一块块拼凑出敌人的狰狞布局和狼月绝望的处境。
石屋内灯火彻夜通明。最终的行动方案在激烈的争论和反复推演中艰难成型。
“此战,关乎存亡,必须倾力而为。”御泽的声音冷硬如铁,蓝瞳扫过众人,
“部落不能空虚,以防海族或狼枭残余趁虚而入。所有六阶战士,一分为二。
狐善,你带一半六阶战士留守本部,统率所有五阶以下战士,固守防御,确保部落根基不失!
原本的突袭计划由温颂和晏晞接手。”
狐善挺直脊背,雪白的狐尾绷紧,金色眼瞳中虽有未能亲赴前线的遗憾,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责任。
“是!御哥!人在部落在!”他知道,守护家园同样重要。
“另一半六阶战士,随我们出征啸月崖!所有五阶战士,无论能力属性,全部出动!
此战,需要的是绝对的力量和人数优势,在最短时间内撕开狼喉道的防御,摧毁祭坛!”
五阶战士全部出动!这几乎是掏空了九尾部落目前能动用的所有中坚战力!屋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份破釜沉舟的决心。
“我参战。”意欢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沉重的寂静。她站在地图旁,黑眸沉静如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话音一落,石屋内瞬间陷入了另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行!”晏晞第一个炸了毛,白发几乎根根竖起,金瞳喷火般瞪着意欢,
“你去做什么?!那是战场!是啸月崖!不是采药的后山!
狼喉道窄得跟鸡肠子似的,上面全是冰锥和陷阱!祭坛边上还有狼枭、霜爪、海族的杂碎!你一个……”
他猛地刹住话头,把“没有异能”这四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但脸上的焦躁和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温颂也立刻上前一步,赤瞳中满是忧虑;
“欢欢,你的医术和智谋对我们至关重要,但前线太危险了!
你留在后方指挥,或者等我们突破狼喉道,安全了再……”
“我的空间里有足够自保的工具。”意欢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动摇。
“我能布阵干扰,能提供紧急医疗,能洞察战场变化,关键时刻,我可以救人,也可以挡下致命一击。我不是累赘。”
“我们知道你有能力!”荀竹的声音响起,带着罕见的急迫,清俊的脸上眉头紧锁;
“但战场瞬息万变,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你的安全……”
“我的安全,我自己负责。狼月救过我们整个部落,现在她和未出世的孩子命悬一线,就因为她是罕见的八阶木系雌性,是完美容器!而我呢?
我的血脉,难道就不是他们觊觎的目标?留在看似安全的部落,就真的安全吗?堕落海族的手段,你们比我更清楚!被动等待,不如主动掌控!”
她的分析冷静而犀利,直指核心。兽夫们一时语塞,但眼中的担忧和反对没有丝毫减少。
“意欢!”晏晞猛地低吼一声,一步跨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金瞳死死盯着她,那里面翻涌着复杂到极致的情绪。
担忧、恐惧、愤怒,还有一种深埋在心底、被此刻的争执勾起的、几乎要撕裂他的痛苦。
“我知道!我知道你有本事!你有那个该死的空间!你有稀奇古怪的武器!你聪明!你比谁都看得透!可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近乎崩溃的嘶哑:
“你当年也是这样!在我们眼前!在我们以为能保护你的时候!就那么消失了!整整八年!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
“轰——!”
晏晞的嘶吼如同惊雷,狠狠劈在石屋内!也劈在意欢的心上!
她……消失了八年?在他们眼前?
意欢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黑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她茫然地看着晏晞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和恐惧,看着御泽骤然紧握的拳头和紧绷的下颌线,看着温颂瞬间泛红的眼眶,看着荀竹别过头去、紧抿的嘴唇……
那段记忆,对她而言是彻底的空白。
她感受不到晏晞口中的痛苦,却能清晰地看到,那“消失的八年”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在了她每一个兽夫的灵魂深处,成为了他们无法愈合的伤口和挥之不去的梦魇。
此刻,因为她执意要上前线,这道伤口被血淋淋地撕开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不记得了……她无法感同身受他们的绝望……她甚至无法为自己辩解。
石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沉重的、带着伤痛和恐惧的过去,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意欢和她的兽夫们之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
最终,是荀竹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他缓缓转过头,黑眸中的挣扎和痛苦沉淀为一种深沉的无奈和决断。他走到意欢面前,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阿欢,晏晞的恐惧……是我们所有人的恐惧。那八年的空白,是刻进骨子里的痛。”
他的目光扫过晏晞、御泽和温颂,带着安抚,也带着不容置疑的结论,
“但是,阿欢也说得对。她的血脉,同样是海族觊觎的目标。留在部落,看似安全,实则可能成为另一个被突袭的南风谷。
被动等待海族和狼枭的下一次阴谋,不如……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意欢,眼神复杂却坚定:“你要去,可以。”
荀竹的话让晏晞猛地抬头,金瞳中满是不甘和愤怒,但看着荀竹平静却蕴含着强大意志的眼神,
以及御泽、温颂同样凝重的神情,他最终只是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壁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坑,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荀竹没有理会晏晞的暴躁,他的目光转向地图上的啸月崖,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啸月崖地形险峻,狼喉道狭窄,地面部队强攻,伤亡必然惨重。且冰系能力在那种环境下威胁极大。”
他看向晏晞和温颂,“晏晞,温颂,你们二人合力,是此战空中主力。你们的任务,是在地面部队强攻狼喉道吸引主要火力时,从空中进行袭扰和精准打击!
优先摧毁祭坛外围的防御工事、狙杀敌方关键施法者或指挥!尤其是温颂,你的风系,是破坏阵法和制造混乱的利器!”
晏晞重重哼了一声,算是应下。温颂也肃然点头:“明白!”
荀竹的目光最后落在意欢和御泽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
“至于御泽……你的水系被狼枭和霜爪的冰系严重克制,在那种环境正面作战,事倍功半。此战,你主要负责全局指挥协调,以及……”
他停顿了一下,黑眸直视意欢,“全程护卫在意欢身边。她参与战斗,但行动范围必须在你的视线和守护范围之内。这是底线。”
全程护卫……在御泽的视线之内。这既是保护,也是一种变相的“监视”。
意欢看着荀竹眼中那不容动摇的理性决断,又看了看沉默但显然支持这个决定的御泽、温颂,以及虽然暴躁却不再激烈反对的晏晞,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已经是兽夫们在巨大的恐惧和担忧下,由最冷静的荀竹提出的、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他们无法阻止她去涉险,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将她尽可能严密地护住。
她最终缓缓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安排。她需要他们的力量去救狼月,他们也需要她的智谋和特殊能力去破局。
在共同的危机面前,个人的坚持需要让位于大局。
“好。那么,接下来,细化每一步的行动方案,尤其是空中与地面的协同,以及……如何应对海族可能出现的强力干预。
苍岩,狼觉,把你们知道的所有关于祭坛仪式的细节,再复述一遍,特别是可能出现的海族强者特征……”
讨论再次展开,气氛依旧凝重,但目标却前所未有地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