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返程的路上，车内气氛安静。林希几次看向窗外，又转头望向身边闭目养神的方远，欲言又止。她仍在回味刚才宴会上的交锋，方远那种四两拨千斤的从容，让她心折的同时，也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还在想王德发的事？”方远没有睁眼，声音平稳地传来。
“嗯。”林希坦诚道，“我只是不明白，您为什么对他那么……宽容。他毕竟曾经背叛了公司。”
方远缓缓睁开眼，车窗外的霓虹灯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流淌。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觉得，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最容易从哪里被攻破？”
林希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当然是从内部。”
“没错。”方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刘宏健想用王德发来羞辱我，却不知道，从他接纳王德发的那一刻起，他的《剑侠传奇》，意外地被我埋下了一颗种子。”
林希冰雪聪明，立刻想到了什么，美目中闪过一丝震惊：“您是说……王德发他……”
“还记得吗，当初胖子被云杉资本胁迫，窃取我们的核心数据时，我就让张强在他的‘特供版’代码里，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后门’。”方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笃定，“这个后门非常隐蔽，平时处于休眠状态，不会有任何数据交互产生，就算是顶级的安全专家也检测不出来。它只会在一个特定的时间，被一个特定的指令激活。”
他顿了顿，看着林希惊讶的表情，继续解释道：“胖子本人并不知道这个后门的存在。他被刘宏健招揽后，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一定会将他当初从我们这里‘窃取’的那些代码，应用到《剑侠传奇》的开发中。毕竟，那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投名状’。”
“而那些代码，就像一颗数字世界的定时炸弹。刘宏健以为自己捡了个宝，实际上，是把一颗休眠的炸弹，亲手安装到了自己项目的核心架构里。”
林希倒吸一口凉气，从识破王德发是卧底，到将计就计，再到今天在宴会上故作宽容，稳住王德发的心神，让他继续心安理得地为极游“贡献”力量，这一切，都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巨大陷阱。
“那……激活指令是？”
“就是刚才，张强发给我的那条信息——‘大鱼，咬钩了’。”方远淡淡地说，“张强在半小时前，他检测到，我们预留的那个‘后门’模块，已经被编译进了《剑侠传奇》里。”
“所以，您刚才在宴会上的那番话，不仅是为了化解尴尬，更是为了……麻痹他们？”林希恍然大悟。
“可以这么说。”方远靠在椅背上，“刘宏健越是觉得我大度，王德发就越会感到愧疚，也就越会拼命工作来‘报答’刘总的‘知遇之恩’。他越是努力，那颗炸弹，就埋得越深。”
林希看着方远，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方远的强项在于对游戏市场的洞察和对玩家心理的把握，却没想到，他在商业博弈和人性算计上，同样有着如此深沉和可怕的布局。
“那我们什么时候……引爆它？”林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方远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急。现在引爆，威力太小了。最好的猎人，总是在猎物最肥美、最志得意满的时候，才扣动扳机。”
他看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夜色，看到了极游网络灯火通明的办公大楼。
“就让刘总的《剑侠传奇》，先风风光光的报审、宣传、预售吧。他现在爬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疼。”
……
接下来的1个月，龙国游戏圈风云变幻。
极游网络果然如方远所料，在PPL开赛后，陡然加快了《剑侠传奇》的宣发节奏。他们斥巨资买下各大游戏媒体的头版头条，铺天盖地的宣传稿将《剑侠传奇》吹捧为“近十年一遇的武侠史诗”、“真正懂龙国玩家的国风RPG大作”。
刘宏健更是亲自出镜，在一次专访中，声泪俱下地讲述自己团队十年磨一剑的“匠心精神”，并暗讽某些“靠着一款游戏吃老本”的公司，已经失去了创作的初心。矛头直指盘古互娱和《仙剑奇侠传》。
舆论一时间被搅得天翻地覆。虽然有许多《仙剑》的忠实玩家站出来反驳，但在极游强大的资本攻势下，依旧有不少不明真相的玩家被成功“洗脑”，对《剑侠传奇》充满了期待。
《剑侠传奇》的相关词条迅速爬上热榜。
极游网络内部，一片欢腾。
刘宏健在项目组的例行会议上，意气风发，当众表扬了王德发，称他是项目的“头号功臣”，并许诺了丰厚的奖金和期权。
王德发被这突如其来的荣誉砸得晕头转向，他看着刘宏健赞许的目光和同事们羡慕的眼神，心中那最后一丝对盘古的愧疚，也烟消云散了。他坚信，自己来极游，是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收紧。
盘古互娱，天枢工作室。
“方总，一切准备就绪。”张强指着屏幕上一段段复杂的代码流，神情严肃，“‘种子’已经成功在对方的程序底层里生根发D芽。我们可以随时激活它生成裂痕。”
“‘裂痕’？”方远问道。
“对。”张强推了推眼镜，嘴角露出一丝技术宅特有的冷笑，“激活以后，不会对游戏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它只会……在游戏运行超过一定时间后，随机在游戏的底层数据中，制造一些微小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数据冗余和逻辑冲突。”
“就像是在一栋大楼的承重墙里，悄悄塞进去几颗沙子。短期内，看不出任何问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沙子’会越来越多，最终……会让整栋大楼的结构，变得脆弱不堪。”
“有什么具体表现吗？”
“比如，玩家读取游戏存档时候，可能会偶尔出现一些小小的错误，多了或者少一件无关紧要的道具。过场中少了一句无关紧要的对话。再比如，某些场景的贴图，可能会有千分之一的概率，出现一瞬间的错位。这些问题都非常微小，小到会被玩家当成是偶然的、无伤大雅的BUG。但它们会像病毒一样，在游戏的数据库里，不断地自我复制和繁衍。”
方远听明白了。这招，比直接毁掉游戏更狠。
直接毁掉，对方还可以回档、大修复。但这种“温水煮青蛙”式的数据污染，会让对方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游戏变成一个千疮百孔的“危楼”。等到他们发现问题的时候，可能程序底层已经烂到根了，就像阿三程序员写的一样。
“好。”方远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等到对方开启预售时就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