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夜,风刮得更急了。
苏晚晴的手还悬在半空,离那铁链三寸,却像隔着一道无形天堑。她的指尖微微颤着,不是因为冷,而是皮肤下的血脉纹路在跳——那纹路像活了一样,顺着筋络往上爬,与地底铁链的血纹遥相呼应,仿佛某种沉睡千年的契约正在被唤醒。
她没收回手。
反而将戮寒刺横在胸前,剑尖轻点心口冰茧。那茧子早已不再温热,反而泛出一丝诡异的凉意,像是被人从背后盯上。
“别碰它。”屠娇娇的声音从识海深处挤出来,虚弱却尖锐,“这链子是祭器,不是兵器,是锁魂桩,是给‘主祭’钉进地底当阵眼用的。”
苏晚晴没应声,只是缓缓将一缕寒煞注入剑身。
银光顺着剑脊流淌,滴落在铁链断裂处。刹那间,整条铁链剧烈震颤,锈迹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红如血的金属本体。地缝中浮起一行残缺铭文,歪歪扭扭,像是用断骨刻出来的:
“祭主归位,万骸听令。”
她瞳孔一缩。
这不是命令,是召唤。而戮寒刺,就是那把能打开地狱门的钥匙。
“啧。”屠娇娇冷笑,“你这小身板刚接完血煞,就撞上祖宗级法阵,命真硬。”
苏晚晴终于收回手,指尖血珠未凝,滴在焦土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像是烧红的铁浸入冷水。
她刚想退后,地底却传来一声——
咚。
极轻,极缓,像心跳。
又一下。
咚。
她猛地回头,看向骸魂堡残垣。风卷着灰烬打旋,什么都没有。可她知道,那不是幻觉。那心跳,是从铁链深处传来的,带着腐朽与饥渴,像是有东西在下面等着她亲手把它放出来。
她握紧戮寒刺,寒煞在经脉里缓缓流转,压住血煞的躁动。现在不是深挖秘密的时候。
可命运从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东边山岭,一道青光破雾而来,速度快得不像人类。那人影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血,染红了半幅衣袖。
苏晚晴立刻后撤三步,寒煞凝于掌心,随时准备出手。
来人抬起头,面容清俊,眼神却沉得像井水。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晚晴……我来报信。”
是李慕尘。
她没动,也没收手。
“正道先锋已破外阵,三日内必至。”他喘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符,捏碎,“我用‘断踪诀’甩开追踪,但……他们已经察觉你体内血煞冲天,称你为‘邪修之祸’。”
“哦?”屠娇娇在她识海里嗤笑,“正道狗鼻子灵,定是感应到血煞冲天。你信他?他袖子里那半片焦黑阵图,还没掉出来呢。”
苏晚晴眼神一冷,瞬间出手。
戮寒刺划过李慕尘手腕,血珠溅出。她并指一引,血滴悬浮半空,寒煞轻扫——无符无咒,但血中泛着一丝灰黑浊气,分明是域外荒魂的秽毒残留。
她收剑。
信不信另说,但他没撒谎。
李慕尘苦笑:“我知道你不信我……可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天阴残部从西线压来,荒魂雾潮自北而动,正道金丹三人组已登东岭——三方合围,退路已断。”
苏晚晴眯眼望向四野。
西边,火光点点,杀气冲霄;北面,黑雾翻涌,隐约传来非人嘶吼;东岭之上,三道金丹气息如刀锋般逼近,显然是冲她而来。
她冷笑:“想围猎我?”
“那就让他们猎个够。”屠娇娇狞笑,“用阵!把荒魂引进血祭圈,借它们的怨气催动铁链反爆!炸不死他们,也得炸出条路!”
苏晚晴低头看向地缝中的铁链,又瞥了眼李慕尘袖口滑落的半片焦黑阵图——那纹路,竟与铁链铭文如出一辙。
她忽然伸手:“把阵图给我。”
李慕尘一怔,随即递出。
她接过,指尖一搓,阵图残片化作粉末,洒入地缝。紧接着,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落于铁链交汇处。
“以血为引,以器为枢——伪锁魂阵,启!”
地面裂开,血纹蔓延,与铁链共鸣,瞬间勾勒出一座残缺大阵。荒魂雾潮被阵法牵引,如飞蛾扑火般涌入中心。
“成了?”李慕尘低语。
“还没。”苏晚晴盯着阵眼,“荒魂怨气太杂,需有人为饵,引煞入链。”
话音未落,她竟一步踏入阵心。
寒煞与血煞同时爆发,她如一根人形引雷针,将漫天怨气尽数导入铁链。地底心跳骤然加快,铁链血纹亮如熔岩,整片荒原都在震颤。
“就是现在!”屠娇娇厉喝,“引爆!”
苏晚晴抬手,戮寒刺直指天际。
轰——!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荒魂在阵中炸成黑雾,反噬之力顺着铁链倒卷,西线天阴杀手首当其冲,三人当场爆体,血肉横飞。
东岭上,正道金丹被迫后撤。
可就在这瞬间,北面黑雾中一道黑影疾射而出,直扑苏晚晴后心——是天阴残部最后的杀手,淬了腐心毒的匕首已贴上她脊背。
李慕尘瞳孔骤缩,甩手掷出一物。
丹瓶破空,直飞苏晚晴手中。
她下意识接住,指尖与瓶身相触刹那——
一股温和药气顺脉而上,竟与她体内寒煞短暂交融,形成一丝奇异共鸣。那共鸣如涟漪,扫过经脉,竟让血煞都安静了一瞬。
她没回头,反手将丹瓶捏碎,清气四溢。
“清心玉露?”屠娇娇冷笑,“这药……不该是凡物。”
苏晚晴没理会,抬手就是一记血煞寒光,将偷袭者斩成两截。
荒魂残雾未散,她却已察觉不对。
阵眼处,李慕尘指尖轻颤,一缕极淡的青光没入地缝,像是在加固什么,又像是在……封印。
她看见了。
但她没点破。
风更大了,吹得她衣袍猎猎。戮寒刺在手中轻鸣,剑身血纹微微发烫,竟与李慕尘丹药残留的药气产生一丝吸引。
她低头,看着自己掌心还未干涸的血。
那血,一半漆黑如墨,一半猩红如火。
她缓缓抬头,望向李慕尘。
“你到底,是为了救我,还是为了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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