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一声清脆沉闷的金属合拢声,在寂静的四合院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建国将那把崭新的“将军锁”扣上,黄铜铸就的锁身在夕阳余晖下泛着暗哑的金光。他用手指掂了掂,分量十足,那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传递而来,带来一种坚实可靠的安全感。
这玩意的锁芯结构,是他那个时代的巅峰之作,层层叠叠的弹子和叶片,构成了一道凡人无法逾越的屏障。
别说棒梗那种只会用铁片捅门缝的半吊子,就是把京城里最老道的锁匠请来,不砸个半天,也休想窥其门径。
他满意地收回手,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unut察的弧度。
做完这一切,好戏才算真正开场。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温润的白色瓷瓶,瓶身光滑,入手微凉,一看就不是寻常药店里的粗糙货色。他拔开木塞,故意凑近了闻了闻,随即又皱着眉,一脸嫌弃地塞了回去。
整个动作,不快不慢,充满了戏剧的张力。
院子里,三大爷阎埠贵正端着个破了口的搪瓷盆,有一下没一下地浇着他那几盆半死不活的宝贝花。
“三大爷,忙着呢?”
林建国迈开步子,脸上堆砌起恰到好处的“诚恳”与“苦恼”。
阎埠贵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精光一闪,慢悠悠地答道:“闲不住,活动活动筋骨。建国啊,下班了?”
“刚下班。”林建ou国走到他跟前,压低了声音,一副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
“跟您打听个事儿。”
“你说。”
“您是文化人,见识广,知不知道哪儿能买到治便秘的好药?我这……最近有点上火,难受得紧。”
林建国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神情更是拿捏得入木三分。
阎埠贵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放下了水盆,背着手,摆出了为人师表的架子:“药店里多的是,什么果导片,大黄苏打,不过我跟你说,那都是西药,虎狼之药,伤身子!”
“可不是嘛!”
林建国一拍大腿,仿佛找到了知音,顺势就将那个白色瓷瓶从兜里掏了出来。
他故意在阎埠贵眼前晃了晃,让对方能清晰地看到瓷瓶的质地。
“我这也是没法子,托人从外地搞来的土方子,听说是神药,效果猛得很,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心里没底。”
说完,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自家屋门。
在锁门前,他做了一个画龙点睛的动作。
他将那个惹眼的白色瓷瓶,“随手”放在了窗户的外窗台上。
那个位置,不高不矮,从院子里任何一个角度,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做完这一切,他才“咔哒”一声锁好门,跨上自行车,在一阵清脆的铃声中,消失在院门口。
他走了。
但他的表演,却留下了足够长的余韵。
每一个字,每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都精准地投射进了两双眼睛里,在两颗心里,激起了不同的涟漪。
东厢房,那脏兮兮的窗帘后面,贾张氏的一双三角眼死死锁定了那个白色瓷瓶,浑浊的眼珠里,贪婪和算计的光芒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而另一边,刚从茅房里出来的傻柱,正甩着手上的水珠。
他脚步一顿,目光先是落在林建国远去的背影上,随即又转向那个窗台上的小瓶子,最后,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贾家的方向。
他那张憨厚的脸上,嘴角几不可见地撇了一下,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夜,深了。
月光冰冷,给四合院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诡异的银边。
贾家屋里,油灯的光晕昏黄。
贾张氏把棒梗叫到炕边,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在阴影里显得格外狰狞。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去!”
“把林建国窗台上那个瓶子,给妈拿回来!”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怨毒。
“还有他家的白面!今天他烙的那个葱油饼,香得勾魂,那味儿到现在还在我鼻子里钻!凭什么他一个绝户能吃白面,我们家只能喝稀的!”
棒梗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得了老虔婆的令,他像一只得了腥味的耗子,骨碌一下就下了炕,连鞋都没穿,光着脚丫,蹑手蹑脚地溜进了院子。
他先是摸到林建国的门前,小手抓住了那把将军锁。
入手冰凉,沉重得让他心惊。
他掏出惯用的铁片,插进锁孔里拨弄了半天,那锁却纹丝不动,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他不信邪,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憋得小脸通红,那锁依旧如同一座山,死死地镇守着大门。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了下来。
他急得围着屋子团团转,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高大的黑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他身后,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棒梗吓得一哆嗦,刚要叫出声,嘴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
是傻柱。
“笨蛋!”
傻柱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鄙夷。
“锁打不开,不会走窗户吗?”
他松开手,从兜里掏出一根细长的、磨得发亮的铁丝,塞到棒梗手里。
他凑到棒梗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面授机宜。
“看到没,这老式窗户的插销都是木头的,时间一长,木头缩了,就有缝儿。”
“你把这铁丝从缝里伸进去,往上一挑,插销就开了,懂了吗?”
为了让这个蠢货彻底明白,傻柱甚至不耐烦地夺过铁丝,亲自上手。
他将铁丝尖端探入窗缝,手腕轻轻一抖,一挑。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那道紧闭的窗户,果然从外面被打开了一道能伸进手的缝隙。
“剩下的,你自己来。”
傻柱丢下这句话,手插进裤兜,再也不看棒梗一眼,转身就融入了无边的黑暗中,仿佛从未来过。
棒梗呆立了片刻,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淹没。
他看着那道缝隙,简直想给傻柱磕一个。
他不再犹豫,将手伸进缝隙,摸索着拨开了插销,三下五除二就将窗户整个推开。
一股淡淡的、属于林建国的、混杂着皂角和葱油饼的清爽味道,从屋里飘了出来。
棒梗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敏捷地翻进了林建国的屋子。
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随着这个瘦小身影的消失,在黑暗中,终于拉开了序幕。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