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绍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冰冷:“徐晚晚,你尚书府千金,竟也与解如意联手,妄图毒杀我身边之人?你们当真以为,我不知道驿站那碗粥是谁的手笔?我不在府,什么时候你们做主了?”
“我没有!”徐晚晚猛地抬头,眼中泛泪,“我从未参与!我只是听她说蘅芜死了,才来安慰你……”
“安慰?”蘅芜走上前,站在蔺绍身侧,与他对视一眼,随即看向徐晚晚,轻笑,“你来安慰,却穿得像是来赴婚宴?你连我棺材都看好了,才来安慰?还是来看我咽气没啊?”
“你血口喷人!”徐晚晚尖叫,“你根本该死!一个贱妾,凭什么霸占丞相府内宅?凭什么丞相大人你茶饭不思?为你赴江南险地?为你……为你连婚事都拒了三回?!”
“所以,你就想杀了我?”蘅芜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你以为,我死了,他就会回头看你们一眼?”
“他会的!”解如意突然跳起来,指着蘅芜,“他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你一个妾!他需要正妻,需要子嗣!你不过是个玩物,死了就死了!凭什么还要回来?!”
“玩物?”蘅芜缓缓摘下披风,露出脖颈处一道淡红旧疤,声音轻得像是来自地狱,“我替他挡那一剑时,你在哪里?江南水患,我随他日夜巡堤,险些葬身洪流,你又在哪里?
他病重昏迷,口中喊的是谁的名字?是你吗?是徐晚晚吗?”
她一步步逼近二人,声音渐厉:“你们巴不得我死,是因为你们知道,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就永远上不了那个位置!”
“够了。”蔺绍开口,声音低沉却震慑全场,“解如意,徐晚晚,从今日起,你们不得再踏丞相府一步。府中下人,凡参与设灵堂、传死讯者,一律发卖。左一,把那口棺材劈了。”
“是!”左一应声而上,抽出腰刀,狠狠劈向棺木。
“咔——!”
木屑飞溅,棺盖裂开,露出空荡荡的内里。
解如意双目圆睁,嘶吼:“不,不是我……”
话未说完,已被侍卫拖走。
徐晚晚瘫坐在地,看着那裂开的棺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蔺绍转身,握住蘅芜的手,低声道:“疼吗?”
“不疼。”她轻笑,“只要能惩罚这些恶人,就不疼。”
他凝视她良久,忽而抬手,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以后,别再诅咒自己,再敢这样,我就把你锁在身边,哪也不许去。”
“宣——丞相蔺绍、蘅芜,入宫觐见圣上!”
尖细的嗓音划破丞相府大厅,朱红大门外,身穿靛蓝太监服的李公公立于阶下,手执金纹象牙牌,面容含笑,眼神却如鹰隼般掠过门槛内众人,最后在蘅芜身上微微一顿,嘴角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陛下口谕,二位救民于水患,有功社稷,特召入宫,亲授嘉奖,丞相大人,进宫吧。”
话音落下,四周下人纷纷下跪,气氛骤然紧绷起来。
蘅芜站在厅口,披风未整,指尖仍带着方才撕破伪装的冷意。她心口猛地一缩,仿佛有冰针刺入骨髓。
薛离璟。
她上辈子亲手辅佐登基的帝王,这个狼面兽心的皇帝。
她为他运筹帷幄,替他剪除异己,甚至不惜背负秽名,扶持他登上九五之尊。可终究是辜负了自己。
她饮下,含笑而终。
而他最后一刻,高高在上俯视她倒下的身影,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蘅芜垂下眼帘,指尖微微收紧,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抚过腕间那串素银铃铛,那是她重生后唯一留下的旧物,这一世,她绝不重蹈覆辙。
蔺绍目光沉沉,扫过那太监,淡淡:“陛下召见,那我和内人收拾一番。”
太监笑意不减,躬身道:“丞相大人,陛下说……有些功劳,表面看是您,不过一个侍妾这般奇女子,陛下想亲自见见。”
这话听着是夸,实则暗藏讥讽,仿佛在说:你堂堂丞相,竟听命于一个妾室?
蔺绍眸光一冷,正要开口,蘅芜却忽地抬手,轻轻搭上他手臂,声音轻软:“大人,陛下召见,岂能推拒?况且……我们刚清理完内宅,也该让外人看看,丞相府的人,是什么厉害的人。”
她抬眸,对他一笑,眸中清亮如泉,毫无惧色。
蔺绍盯着她看了片刻,终是点头:“好。你且随我一同进宫,寸步不离。”
“是。”她柔顺颔首。
半个时辰后,宫门开启,金瓦朱墙映着暮色,这与一切于蘅芜来说无比熟悉。
两人并肩而行,蔺绍走在前,肩伤未愈仍挺直如松,目不斜视。蘅芜缓步其后,素色裙裾拂过汉白玉阶,脚步轻缓。
乾元殿内,烛火通明。
薛离璟端坐龙椅之上,玄金龙袍,金线绣日月山河,头戴十二旒冠,面容俊逸,唇角含笑,目光却如刀锋般,自蘅芜踏入殿门那一刻起,便再未移开。
“臣蔺绍,参见陛下。”蔺绍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爱卿免礼。”薛离璟抬手,目光却越过程式礼节,落在身侧那抹素影上,“这位……便是蘅芜姑娘,实在好久不见。”
“贱妾在。”蘅芜跪地,垂首,姿态谦卑,声音却清冷如雪。
“不必多礼。”薛离璟缓缓起身,走下丹阶,金丝绣履踏在玉砖之上,无声无息。他在她面前站定,俯身,竟亲自伸手扶她。
“蘅姑娘为江南百姓奔走,夜巡堤坝,亲尝毒水,连朕的御医都说,若非你及时发现疫源,江南恐成死地。如此大功,朕……该赏你什么?”
他声音温和,似真心实意。
蘅芜却在他指尖触碰到她手腕的刹那,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这双手,上辈子,就是亲手递来那杯毒酒的。
她强压心头翻涌的恨意,缓缓起身,垂眸道:“陛下,妾身不过是尽了一介女子的本分,不敢居功。”
“哦?”薛离璟轻笑,眸光微闪,“可蔺卿方才在殿外,可是将治水之功,尽数归于你名下,前日,朕收到信,丞相大人可是对你称赞有加。朕倒是好奇,你究竟……做了什么?”
蔺绍上前一步:“陛下,治水调度、粮草调配、疫病防治,皆是蘅芜一手筹谋。臣虽为主将,但若无她在旁点拨,断不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