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猛地转身,一把将解如意推开,怒喝:“住口!”
“我……我说错了吗?”解如意踉跄后退,眼中含泪,“我只是可怜他,被人利用还不自知!他若真是北狄皇子,那他生来就是敌人,留在我朝,迟早引战祸!”
“滚出去。”蘅芜声音冷如冰,“再让我看见你靠近他一步,我不介意让你永远闭嘴。”
解如意盯着她,脸上泪水未干,嘴角却缓缓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好啊,姐姐。你护他,护蔺相,护这府里每一个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护得住一时,护得住一世吗?”
小禾颤抖着抓住蘅芜的手:“姐姐……我是坏人吗?”
她俯身抱住他,声音坚定:“不是。你是孩子,是我的朋友。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会护你。”
夜深,蘅芜独坐灯下,翻阅传达回来的密报。
忽有暗卫悄入:“姑娘,查到了。那日宫中传流言,说是蔺相在苏州策反,源头来自礼部文书房正是高大人叔父掌管之处。”
她指尖一顿,缓缓合上密报。
“他们想逼我动手。”她低语,“她知道我若动她,便是给了高家借口,可若我不动……她就会一点点,毁掉我想护的一切。”
清晨,蘅芜素衣青裙,未施脂粉,发间只一支白玉簪子,来到了皇宫,这片她无比熟悉的地方。
内侍引她穿过重重宫道,她低垂着眼,看似恭顺,实则每一根神经都在绷紧。她知道,这一趟入宫,绝非寻常召见。
书房门开,帝王端坐案后,一袭玄色龙袍衬得他面容冷峻。他抬眼望她,目光落在她眉心那点朱砂痣上,忽然一怔。
“……像。”他低声道,声音竟有些微颤,“朕……竟从未察觉,你与她如此相像。”
蘅芜心头一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面上却纹丝不动,只微微垂首:“陛下谬赞,臣妾不过卑微之人,岂敢与先皇后相提并论。”
薛离璟站起身,缓步走下台阶,离她不过三步之遥。他凝视她,眼神复杂,似怀念,似痛惜,又似某种压抑已久的恸哭。
“她走得太突然。”他声音低沉,“那夜风雪交加,她跪在殿外求朕赦免北狄俘虏,朕不允,她便长跪至天明。等朕回心转意,人已冻毙在雪中……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完。”
蘅芜听着,心头却觉得恶心。那一夜,她记得清清楚楚。她不是,但她确实是被这个狗皇毒死的,前世。
她重生于这具躯体,成了丞相蔺绍的妾室,隐去过往,只为避开这场命运。可如今,她竟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所以,”薛离璟忽而轻笑,“朕不想让你也难做人。蔺绍已被贬归隐,你若再被牵连,岂非寒了忠臣之心?你且留在宫中,朕给你一处清净院落,平日不必行礼,也不必见任何人,只当……是朕欠下的一个交代。”
“陛下厚爱,臣妾惶恐。”蘅芜缓缓跪下,额头轻触地面,“但臣妾身份卑微,恐污宫闱清静,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不是请求。”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这是旨意。”
她闭了闭眼,再睁时已恢复如常:“臣妾……遵旨。”
于是她被安置在宫西一处偏僻的殿宇,听雨斋。这里几乎无人踏足,青苔爬满台阶,看起来就是年久失修的状态。
她不愿住,却不得不住。她更不敢写信给蔺绍宫中耳目众多,一旦被查出私通外臣,便是杀身之祸。她只能静观其变,藏锋敛芒。
三日后午后,天色阴沉,细雨不断。
她正于窗前翻阅一本旧诗集,忽闻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急不缓,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节奏。
“哟,这里竟还有人住?”一道清朗却略带轻佻的声音响起。
她抬眼望去,只见一名年轻男子倚在门框上,身着银纹锦袍,腰悬玉带,眉眼如画,唇角微扬,一双凤眸含笑,却又藏着几分审视。
三皇子薛白。
“听闻父皇新留了一个美人在宫中,本王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缓步走进,毫不客气地在她对面坐下,指尖轻叩桌面,“美人多愁善感,孤常听人说,最美的花,往往开在最冷的寒夜。”
蘅芜不动声色,将诗集合上,淡淡道:“殿下说笑了,臣妾不过是奉旨暂居,并非什么美人。”
“哦?”他挑眉,“可你的眼神,不像妾室。”
她抬眸看他,目光平静如水:“殿下想看什么?”
“我想看你怕不怕。”他忽然倾身向前,声音压低,“整个皇宫都知道父皇为何留你,因为你像可你不该像,因为你本该恨他。可你现在却顺从地住在这里,连一封信都不敢写。你是在等什么?等蔺绍回来救你?”
蘅芜心头一震,面上却依旧淡然:“殿下多虑了。臣妾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
薛白轻笑,靠回椅背:“真无趣。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敢掀桌子的人。”
“殿下若是来看热闹的,那臣妾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她起身,作势欲送客。
他却不急着走,反手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搁在桌上:“这是当年先皇后之物,据说遗失多年。今早在父皇书房外捡到的,你说……是巧合吗?”
蘅芜盯着那玉佩,瞳孔微缩。那是她前世贴身之物,刻着北狄皇族图腾,死后应随葬,怎会出现在此处?
“殿下若捡到了宫中旧物,不如交给尚仪局。”她语气平静,内心却翻江倒海。
“尚仪局?”他嗤笑一声,“那种地方,东西一交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不如……先放你这儿?也好让这,有点温度。”
说完,他起身,长袍拂过地面,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别装得太老实,蘅芜。我对你感兴趣,可不是因为你想当个安分的小妾。”
门轻轻合上,雨声渐密。
蘅芜站在原地,良久未动。她缓缓拾起那枚玉佩,指尖抚过冰冷的纹路,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痛意。
她知道,薛白不是单纯的调戏。他是试探,是窥探,更是在向她释放某种信号。
而这枚玉佩的出现,绝非偶然。
夜深,她独坐灯下,将玉佩藏入枕底,铺开一张素笺,笔尖悬空良久,终是未落一字。
不能写信给蔺绍,她不能冒险。
但她忽然想到,或许……可以写一封信,寄给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她提笔
信写完,她吹熄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忽然,院外传来一声轻笑。
“原来你也懂用暗语。”薛白的声音再度响起,竟又来了,“我以为你只会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