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熊战的力量是江河,那这股力量,便是无垠的、愤怒的汪洋。
元婴与化神,一字之差,隔着天与地。
祭坛周围,那些刚刚还在奋勇搏杀的亡命徒和妖王,在这股神威之下,双腿一软,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连抬起头颅的勇气都瞬间被剥夺。他们的法力被死死压制在体内,神魂像是被万千根钢针穿刺,痛苦得无法言喻。
刚刚燃起的希望,被这股绝对的力量,碾得粉碎。
移动小院之内。
气氛,死寂到了极点。
“完了……”钱多多的金钱之眼,第一次失去了光泽,变得和普通的眼睛没什么两样。因为在这股力量面前,任何【价值】都失去了意义。所有的【资产】,都将被强制【清零】。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计算,引爆整个小院的核心熔炉,能否对那样的存在,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答案是,不能。
萧清雪的脸上,血色尽褪。她周身的寒气,在这股煌煌天威下,渺小得如同冬日里的一口哈气。
石不言和药不然面如死灰,他们引以为傲的“饕餮盛宴”,在这位真正的“食客”面前,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对方一口气,就能让小院连同他们一起,彻底蒸发。
唯有叶孤城,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手中的长剑,发出一阵阵哀鸣,剑身在轻微地颤抖。不是因为战意,而是源于生命层次被绝对压制时的本能恐惧。
但他,依然握紧了剑。
他将所有的心神,所有的剑意,甚至燃烧起了自己的神魂,尽数灌入剑中。他准备在生命终结之前,朝着那片绝望的天空,斩出此生……最灿烂的一剑。
就在这最终的、令人窒息的绝望中。
小院最里间的木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了。
一道身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带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满脸都是被人毁了回笼觉的滔天怒火,从里面冲了出来。
“有完没完了?!”
林越的怒吼声,中气十足。
“叮叮当当!轰隆轰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一边咆哮,一边怒气冲冲地往外走,根本没注意院子里弟子们那副见了鬼一样的僵硬表情。
他被吵醒了。
先是外面没完没了的爆炸声,然后是小院莫名的震动,最后是那股越来越强、仿佛有人拿着冲击钻对着他脑门猛钻的恐怖威压。
他忍无可忍。
林越一把推开院门,当他看到外面那副天昏地暗、能量乱飞、血云压顶的末日景象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太吵了。
太乱了。
太闹心了!
他怒不可遏,走到院角,看到一棵自己闲来无事种下的、不知名的小树,想都没想,伸手“咔嚓”一声,折下了一根普普通通的、还带着两片绿叶的树枝。
然后,他拿着这根树枝,对着外面那片混乱的战场,就像一个被楼下广场舞大妈吵得忍无可忍的住户,随意地、不耐烦地,一划。
他口中,还在念叨着。
“这边,不许动!”
他指向叶孤城他们刚刚冲杀出来的方向,那里,无数卫兵正与反抗的妖王战作一团,法术光芒乱闪。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世界,仿佛听到了至高无上的法旨。
那个方向,所有狂暴的法术,所有飞溅的血肉,所有挥舞的刀剑,所有奔腾的身影……一切,都在刹那间静止。
不是被冰封,不是被石化。
就是单纯的,停住了。
如同画卷,凝固在了空中。
“那边,不许亮!”
林越又将树枝指向了中央那座巨大祭坛,那上面的《堕仙图录》碎片正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一言出。
万法寂。
祭坛上所有闪烁的符文,光芒瞬间熄灭。那枚不可一世的《堕仙图录》碎片,红光一敛,变得朴实无华,像一块普通的血色石头,“啪嗒”一声,从祭坛顶端掉了下来。
最后,林越的目光,投向了那股最令人烦躁的威压来源之处——城主府深处。
他皱着眉,用树枝遥遥一点。
“还有你,那个最吵的,给我闭嘴!”
城主府,密室之内。
那名刚刚苏醒的万兽门老祖,正准备降下神罚,将所有蝼蚁碾成飞灰。
突然,他神魂剧震。
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无法言说的至高规则,凭空降临,粗暴地笼罩了他。
他体内那如同汪洋大海般的化神法力,在这一瞬间,仿佛被灌入了亿万吨的水泥,瞬间凝固、沉寂,变得比顽石还要顽固。
他想调动一丝法力,做不到。
他想开口说一句话,发不出声。
他想动一根手指,身体不听使唤。
那股毁天灭地的化神威压,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戛然而止,烟消云散。
这位活了近千年,俯瞰众生的化神老祖,在他的密室里,变成了一尊充满了无尽恐惧与骇然的……活雕像。
世界,清静了。
林越满意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感觉困意又上来了。
他随手将那根树枝往院子里一扔,转身,嘟囔着“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便自顾自地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整个战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呆呆地看着那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小院。
叶孤城、萧清雪、钱多多……所有弟子,都如同石化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的目光,随着那根被随手抛弃的树枝,缓缓移动。
树枝在空中划过一道平凡的轨迹,轻轻地,落在了院子的泥土之上。
下一刻。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
那根平平无奇的树枝,在接触到泥土的瞬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发芽。
一抹新绿破土而出,迅速长成一株小小的植株。
紧接着,一朵纯白色的、没有任何法力波动的花苞,在顶端形成,然后,缓缓绽放。
那朵花,不香,不亮,甚至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但当它完全绽放的刹那,一股无形的“静”之意境,以小院为中心,扩散开来。
天空凝固的法术,无声地化为最精纯的灵气消散。
被定格的兵刃,失去了所有的杀伐之气。
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安宁。
猿九死死地盯着那朵白色的小花,苍老的身躯,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朝闻道的、触及终极真理的战栗!
他“扑通”一声,五体投地,对着那朵花,也对着那扇紧闭的木门,深深叩首。
他失声惊呼,声音里带着哭腔与狂热。
“这是……传说中,由道祖随手点化,一念花开,可镇压万古诸天的……”
“镇道神花!”
“前辈他……他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