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投影幕布上那道鬼祟的身影。
林小满的指尖在光滑的会议桌上轻轻敲击，发出唯一的声响，一下，又一下，精准地踩着在场每个人紧绷的心跳。
她忽然轻笑出声，打破了这片死寂，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冰冷：“瞧瞧，我们的‘平安基地贵公子’，最近好像迷上了‘末日偷拍’这种新潮的艺术。”
坐在她左侧，一脸风霜的老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粗粝的声音里满是警惕：“这小子想干什么？他那个妈搅得我们不得安宁，现在他又来鬼鬼祟祟，难不成想把他妈那个麻烦也引到我们星光基地来？”
“不。”林小满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锁定在屏幕上那双警惕的眼睛，“他妈陈丽华，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他最想甩掉的包袱。他不是想引狼入室，他是想换个狼窝——一个没有他妈的狼窝。”她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是来单独‘投诚’的，但他不敢，至少现在还不敢。”
话音未落，一个清晰的画面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那是她通过无数情报碎片和心理侧写推演出的未来一角：明日正午，陈默会带着一份所谓的“合作计划书”出现在这里，计划书的内容，无非是出卖平安基地的所有防御情报和物资分布，以此换取一个在星光基地的避难资格。
一个人的资格。
“老大，要不要现在就派人去把他抓回来？”肌肉贲张的阿虎请示道，他的眼神像一头准备扑食的猛兽，只要林小满点头，他就能立刻带人把那个鬼祟的影子从藏身处揪出来。
“不用。”林小满摆了摆手，那股掌控一切的从容让会议室里的紧张感稍稍缓和，却又被一种更深的寒意所取代。
“让他来，让他带着他最后的筹码，自己走进这张网。”
她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白板前，拿起笔，背对着众人写下了三条看似毫不相干的指令。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第一，通知后勤，在明天中午之前，把会客区的地面铺上一层最好的防滑地垫。”
“第二，准备一杯温水，多加两块方糖。”
“第三，在会客区的桌上，放一份空白的‘投诚协议书’。”
老吴和阿虎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这三条指令的用意。
防滑地垫？
加糖温水？
这哪里像是在准备迎接一个潜在的叛徒，分明像是在招待一位贵客。
林小满没有解释，只是放下笔，低声自语，那声音轻得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末日生存测评里，最难的一个项目，叫做‘人性耐久度’。”她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光芒，“我要的不是他的情报，而是要他自己，亲手撕掉身上最后那一点名为‘尊严’的遮羞布。”
次日正午的阳光毒辣地炙烤着大地，陈默果然如期而至。
他独自一人，手里紧紧捧着一个文件夹，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水浸泡过的纸。
走进会客区时，他的腿控制不住地发抖，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下的防滑地垫柔软得有些不真实，反而加剧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被引到座位上，刚一坐下，紧绷的神经就让他不慎打翻了桌上那杯早已备好的温水。
水渍迅速在文件袋上晕开，也仿佛浇在了他脆弱的自尊心上。
“哟，陈公子。”阿虎站在一旁，抱臂冷笑，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手这么抖，以后在星光基地，是打算用这双手拿枪，还是打算用它端饭？”
羞辱感让陈默的脸瞬间涨红，他支支吾吾，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不是来惹事的，我是来……来谈合作的！”他慌乱地抹开文件袋上的水渍，像是献宝一样将它推到林小满面前，“这里面……有平安基地最详细的物资分布图和防御漏洞！我……”
林小满看都未看那份文件，只是将旁边那份空白的协议书不轻不重地推了过去，纤长的手指点在协议的标题下方。
她的微笑温和依旧，说出的话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
“签吧。”
陈默一愣，低头看去，协议书上空空如也，只有一行刚刚用笔写下的条款，字迹清秀却力透纸背。
第一条：你的母亲，陈丽华，不得以任何理由进入星光基地。
这行字像一道闪电，狠狠劈在陈默的天灵盖上。
他猛地抬头，嘴唇哆嗦着：“可……可她是我妈……她一个人……”
“她噪音超标，扰乱基地秩序，已经被我列入了永久黑名单。”林小满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直刺陈默闪躲的眼底，“现在，你选。是选她，还是选活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陈默的骨头上碾过。
他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空白的协议书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水点。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颤抖着拿起笔，在那行字的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林小满满意地收起了那份签好的协议，却将那份被陈默视为救命稻草的物资图纸，又推了回去。
“这份卖母求荣换来的情报，我不需要。”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因为早在三天前，我就从平安基地逃出来的维修工老张那里，拿到了一份比你这份更完整、更精确的资料。”
陈默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和无法置信的惊骇：“那……那你让我来……是为了什么？”
林小小便是在等他这句话。
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嘴角的笑意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我让你来，是想亲眼测测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妈宝男，在彻底失去所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还能不能哭出声来。”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默再也支撑不住，从椅子上滑落在地，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嘴唇因缺氧而变成了青紫色，却真的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所有的尊严、算计、背叛和求生的欲望，都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林小满转身走出会客区，对早已等候在外的阿虎下达了最后的指令：“放他走。但是，把这份他亲笔签字的协议复印十份，找几个机灵的人，贴满平安基地所有的出入口。”
旁边的小薇忍不住担忧地问：“老大，这么做……他会不会狗急跳墙，回来报复我们？”
林小满的脚步没有停下，她走到基地的外墙边，目光投向远处城市连绵起伏的废墟轮廓，天边的暮色正一点点浸染上来。
她轻声道：“不会了。一个被自己最信任的保护伞抛弃，又被自己亲手斩断最后退路的妈宝男，连恨的力气都不会再有。”
镜头拉远，陈默像一具行尸走肉，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星光基地的大门。
一阵风吹过，他手中那份未来得及被收走的“合作计划书”被吹得四散纷飞，纸张像白色的蝴蝶，在末日的荒野上凌乱起舞。
他终于支撑不住，蹲在一辆废弃的汽车旁，将头深深埋进臂弯，像一个被世界彻底丢弃的破布娃娃。
高墙之上，林小满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U盘，插入随身携带的战术平板。
屏幕亮起，一个加密文件被打开，标题是“末日生存者心理耐久度测评”，下面只有一个名字。
她指尖轻点，在“陈默”的名字后面，更新了数据。
“测评项目：人性耐久度。测评完成，最终评分：2.1/10。”
做完这一切，她拔出U盘，望向天际。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片废土，只有几颗残星在云层后挣扎着闪烁。
这场小小的、残酷的测试，不过是漫长黑夜中的一段插曲。
然而，当黎明的第一缕微光刺破黑暗，为星光基地镀上一层金边时，一阵低沉而悠远的钟声忽然从基地中央的高塔响起，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那钟声并非警报，却比任何警报都更能牵动人心。
沉寂了许久的基地，仿佛一头被唤醒的巨兽，开始展露它真正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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