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铁锈味和扬起的尘土瞬间灌满了整个楼道，光线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劈开地下仓库常年的黑暗，精准地照在那个被铁链束缚的身影上。
雷屠眯起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亮，他裸露的臂膀上肌肉虬结，即使被铐在冰冷的铁架上，也像一头随时准备挣脱牢笼的困兽。
阿虎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身后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投射在雷屠的脸上。
“陈默的车队全完了，一个都没回来。”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你满意了？为了你那点可笑的个人英雄主义，赔上了七条人命！现在你还有脸在这里装清高？”
雷屠缓缓抬起头，嘴唇干裂，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他扯动嘴角，发出一声嘶哑的冷笑，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哗作响。
“我认输，但我不服。”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铁片刮过水泥地般刺耳，“一群只会抱团取暖的绵羊，靠你们女人搞的那套虚头巴脑的投票和积分，在这吃人的乱世里，活不过三天！”
“你说得对。”一个清冷而平静的女声从阿虎身后传来。
林小满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神色沉静如水，与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她走到雷屠面前，无视他眼中凶狠的警告，将文件举到他眼前。
“光靠投票和积分，确实活不长久。”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我需要借用一下你的‘拳头’，来向所有人，也包括你自己证明——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远比最强大的暴力更可靠。”
雷屠的瞳孔微微一缩。
“戴罪立功的机会。”林小满收回文件，语气不带丝毫感情，“城北有一家废弃的中心医院，根据我们找到的资料，那里三楼的药品库里，还封存着一批灾变前生产的广谱抗生素。明日，你将随侦察队一同前往，取回这批药品。”
阿虎脸色一变：“小满，他……”
林小满抬手制止了他，目光始终锁定着雷屠。
“当然，是有条件的。”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看起来像是战术背心的东西，上面布满了细密的线路和几个指示灯，“你必须穿上这个，我们叫它‘信号追踪服’。老吴的手笔，能实时定位你的位置，并将你的心跳数据同步传回基地。你的整个行动过程，将在基地的中央屏幕上全程直播。”
在场的孙老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拄着拐杖走上前，担忧地看着林小满：“林丫头，这太冒险了！医院周围的丧尸数量不明，万一他在路上逃跑，或者干脆把我们的人当诱饵卖了，我们怎么办？”
林小满转过身，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但这微笑却让雷屠感到一阵寒意。
“孙叔，您说反了。”她轻声说，“他不是侦察队的队员，他才是那个‘诱饵’。”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医院外围的丧尸密度肯定很高，强行突入伤亡太大。”林小满的思路清晰无比，“雷屠是我们这里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人，由他从正门突入，制造最大的动静，吸引绝大部分丧尸的注意力。而真正负责取药的小青他们，会从侧面的通风管道潜入。这是一次声东击西。”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雷屠身上，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如果你真心悔改，配合行动并安全归来，你之前所有的过错一笔勾销，贡献积分将重新计算，你甚至可以申请基地的试用岗位。但……”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冰冷，“如果你想耍花招，比如逃跑或者攻击我们的人，这件信号服上内置的微型催泪弹会自动引爆。那点剂量杀不了你，但足以让你在丧尸群中成为一个无法动弹的活靶子。”
整个仓库死一般寂静，只有雷屠粗重的呼吸声。
他盯着林小满，像是在重新认识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
这根本不是什么戴罪立功，这是一场用他的命做赌注的阳谋。
他要么成为英雄，要么成为祭品，没有第三条路。
良久，他低沉地开口：“我干。”
第二天清晨，雷屠穿上了那件笨重又憋屈的信号服。
背心紧紧贴着皮肤，冰冷的电子元件仿佛在监视着他每一次心跳。
小青，一个身手敏捷的女孩，递给他一部对讲机和一把消防斧。
“频道是加密的，只有你能和指挥中心通话。”她面无表情地警告，“记住，你的心跳是我们的风向标。一旦心率无故飙升超过警戒线，我们会立刻判定你叛逃并执行预案，全员撤离。”
雷屠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接过斧头，感受着熟悉的重量。
一行人乘坐改装过的装甲车，悄无声息地抵达了医院外围。
透过车窗，能看到医院门口广场上密密麻麻、如同蚁群般游荡的丧尸。
林小满坐在后方的指挥车里，面前的屏幕上，一条绿色的心跳曲线平稳地跳动着，旁边是雷屠所在位置的GPS红点。
“行动开始。”林小满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
车门打开，雷屠深吸一口气，末世的腐臭空气涌入肺中。
他没有丝毫犹豫，突然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像一头发怒的公牛，挥舞着消防斧，径直冲向了那片令人头皮发麻的丧尸群！
他的动作大开大合，每一斧都精准地劈开头颅，每一脚都蕴含着千钧之力。
黑色的血浆四处飞溅，他像一道无法阻挡的旋风，瞬间在尸群中清出了一条血路。
阿虎在指挥车的屏幕前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他……他这是真的在拼命？”
林小满的视线却紧紧锁在那条心跳曲线上。
曲线的起伏变大了，但频率却异常稳定，充满了某种爆发性的韵律。
“不，”她冷冷地开口，“他不是在拼命，他是在用他唯一懂的方式向我们示威。他在证明，没有他，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有他，才能拯救这里。”
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但他忘了，我们这个基地，从来不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救世主’。我们需要的，是无数个愿意遵守规则的‘普通人’。”
就在雷屠吸引了几乎所有丧尸的注意，将医院门口搅得天翻地覆时，小青带领的潜入小组已经成功进入药品库，开始快速打包药品。
“指挥中心，药品已到手，请求撤离！”
“按原路返回！”林小满下令。
然而，意外就在此时发生。
一只体型明显比普通丧尸大上一圈、手臂异化成骨刃的变异丧尸嘶吼着从医院大楼里冲出，它的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突破了雷屠的防御圈，一爪扑倒了他！
“刺啦——”一声，信号追踪服的背带被锋利的骨刃直接撕裂，几条线路迸出火花。
屏幕上的心跳曲线瞬间飙升，然后变成一片混乱的杂波！
“他被变异体扑倒了！信号中断！”技术员惊呼。
“启动B计划！”林小满没有一丝慌乱，果断下令，“无人机一号，投掷闪光弹，干扰变异体！阿虎，带突击队上，把他给我拖回来！死活不论！”
一架小型无人机呼啸而至，在雷屠和变异体上方投下数枚高强度闪光弹。
刺目的白光和尖锐的蜂鸣瞬间让周围的丧尸陷入混乱。
趁此机会，阿虎带着两名队员，用防爆盾顶开一条路，将满脸是血的雷屠从地上拖拽回来。
回到装甲车里，雷屠浑身是伤，最重的一道伤口从肩膀划到胸口，深可见骨。
但他怀里，却死死抱着一小箱他顺手从急救车里抄来的急救药品。
“我……没跑。”他喘着粗气，对走进来的林小满说，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和不甘。
林小满在他面前蹲下，没有看他的伤口，而是伸手撕开了他破烂的衣袖，露出下面被扯断的信号服残片。
“你确实没跑，”她平静地说，“但你也没信我们能救你。你用自己的方式战斗，却忘了你背后还有一个团队，一个系统。”
她从雷屠怀里接过那个小药箱，掂了掂，然后又重新塞回他怀里。
“这箱药，算你个人功劳，记你名下。”
雷屠愣住了。
“但你给我记住，”林小满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下次，别再用你的命去赌那点可怜的尊严。在星光基地，用你的贡献值说话。”
夜晚，雷屠坐在地下仓库外的台阶上，伤口已经由孙老头处理包扎好。
他默默地看着墙上刚刚贴出的贡献榜。
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他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清楚地写着：“雷屠：高风险诱饵任务 20分，额外物资回收 15分，违规惩戒抵扣-50分，当前总分：-15分。”
虽然还是负分，但那不再是一个冰冷的囚犯代号，而是一个被量化的、有上升空间的记录。
老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走过来，放在他旁边的台阶上。
“以前在发电站，我只管修电路，看的是电压正不正常。现在我算是懂了，人呐，也得分个‘正负极’。接对了路，才能亮灯。”
雷屠低着头，捧起那碗热汤，没有说话。
滚烫的温度顺着掌心，一直传到心里。
而在二楼的窗边，林小满看着下方那个沉默的背影，对身旁的阿虎低声说道：“他还没有真正归顺，骨子里的那套东西没那么容易改变。但种子已经种下了，是生根发芽，还是枯萎腐烂，就看他自己了。”
阿虎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远处老吴的工作台。
那里，那件被撕裂的信号服残片正静静地躺在实验台上，老吴正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地拆解着里面的定位芯片，试图复刻它的功能。
一个以实时定位和数据链为核心的、覆盖整个基地的新型防御体系，正在这次血与火的考验中，悄然萌芽。
夜色渐深，基地里的大多数人都已沉沉睡去，为明日的生存积蓄着力量。
清晨，第一缕熹微的阳光刺破黑暗，星光基地里设置在各处角落的广播扬声器，在短暂的电流声后，准时响起了一个清晰而沉稳的声音：“今日任务公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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