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故人皆少年 > 第十四章 风雪陇西求学处,太白寒梅难在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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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老不入此人梦境中?若此次不入,恐再难相逢。”对面的朦胧青年,狐疑的看着老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何必干预别人的因果,打乱轮回!若有缘,自会见......”

一夜无话,第二日,五更天的梆子声,敲醒雪夜,天还未亮,清霜顺着窗台,爬上李白的棉花被角。

李夫人执起挑灯杖,挑亮灯芯,烛光在寒风中缩成一粒轻颤的豆粒。“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母亲轻声诵着乐府诗,为李白暖衣,羊裘裹住的瘦小身躯,仍忍不住发抖。

李夫人温柔的,将还在睡梦中的李白,轻轻唤醒:“小十二,今日便是你入学堂的第一天,娘要送你去上学。”

“嗯?知道了......”

李白强撑着,挣扎了一下眼皮:“我再睡会儿。”说完,又往棉被深处钻去。

“不可贪睡了”李夫人轻推着裹成一团的被窝。

“娘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醒来就忘了。只是隐约记得有支笔,却怎么也想不起,梦到了什么。”

“想不起,就不要想,不能再睡了,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李夫人将准备好的衣物,给还在睡梦中的李白套上。穿棉裤的时候,李白配合的撅起小屁股。

屋顶的檐角铜铃在朔风中发出清越的呼响,推开木门刹那,雪花如琼玉般扑面而来。五岁的李白抬头望去,但见孤城飞絮,千山尽白,屋檐下方,垂落的冰棱如倒悬的利剑。

“娘快看,一定是天上的云裳,化作漫天飞雪!”李白呵着白气指向天际,母亲摸了摸幼子的额头:“想象力还挺丰富。”

雪与空气交融的泥土清香,携着雪粒簌簌落进脖颈,冰冷让他浑身一颤。

李白张大小嘴,伸出舌头,任寒风伴着雪花,飘入嘴中。

“莫要张嘴,小心跑肚!”将油纸伞举过他的头顶。

母子二人,步入庭院。

但见李客身着一条米色麻裤,任雪花飘落于赤裸的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白茫茫的风雪中更显坚韧,双目微闭,立于庭中。

條的,一柄三尺青锋向前刺出,剑气斩碎雪花的簌簌声,看呆了裹在羊皮裘里的幼子,李白揉着眼睛望向庭院,想将这一招一式记入脑海中。见父亲身形,化作一团游动的青光,所过之处雪霰纷纷避让,在檐角下织出一道扇形的剑影。

“娘,我不去上学,我要学大宝剑。”学着父亲的样子,以右臂为剑,在雪中挥砍。

“你现在还小,夯实基础更重要,想习武,明日早起先炼体。”剑影中传来李客浑厚的声音。

“快到上学的时辰了,先去学堂,做一名有文化的剑客。”李夫人拉着李白逃离院中,避免其又要拿着棍棒喊打喊杀。

来到空旷的街上,大地一片白。

飞雪漂泊于李白稚嫩的身前,伸出一指,让一朵晶莹的雪花融于指尖,“娘,每一片雪花都是一个精灵吗?”抬头仰望着,这无尽的雪花,我若能像这雪花,自由翱翔于天地,便是最后化为水滴亦无憾矣。

“傻小子,一个人瞎说什么呢,莫要贪看,注意脚下。”母亲怕迟到,拉着李白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往学堂,将油纸伞倾向他这侧,伞骨承载着寒风积雪,发出细碎的嘎吱声。

转过永宁坊时,忽听得“喀嚓“一声,老刘酒肆旁的胡杨树,臂膀粗的百年老枝,终是承不住积雪,惊起满树寒鸦。

市鼓声声,卖炭的老翁踩着没踝的积雪,弯腰前行。褪色的驼铃在风中霖洛,李白嗅着炭框里飘出的烟松香,陷入沉思,听闻老翁担忧的嘟囔:“这雪再落三日,怕是要冻死不少人哩。”

老爷爷你把碳卖给他们不就行了?

老瓮看了一眼这个小屁孩,叹了口气,又抬头望向了天,没有言语。

转过钟楼时,晨光初破云翳。雪地上忽然掠过一道朱红,原是城隍庙旁的苏乞儿,裹着破袄在拾柴。李白望着那抹绯红在街角渐行渐远,忽觉袖中被塞进一块温热的黍饼。“趁热,你给那小郎送去。”

“红衣小哥,等等我。”

苏乞儿见身后有人追来,警惕的打量来人,见是一名比自己还小的孩子,不免歪着头,疑惑的看着。

李白从袖中拿出黍饼,这是我妈做的,给你吃。

苏乞儿见有吃食,两眼睁大了几分,生吸一口气,拍着胸脯:“谢谢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日后我成为武林至尊,一定报答你。”

“不用报答,我叫李白,哥哥叫什么名字?”

“我姓苏,名字忘了。小弟弟,我还要去捡柴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接饼告辞一气呵成。

“好,红衣小哥保重......”

学堂前的水潭已凝作墨玉,冰层下难见游鱼摇曳。

一名蓝袍道长,年龄虽大,却是仙风道骨神采奕奕,正在阶前扫雪。

这位像仙人般的老者,便是我的老师吗?比昨日的买马人可是强多了。

老道见有来客,抚须停帚而立:“小友且看。”

老道指着墙角一株红梅,“这花昨日还是骨朵,今晨被雪气一激,倒绽出两三点朱砂。”

“老先生,我知道,这便是梅花香自苦寒来。”

今日来的迟了几分,日后要像这朵寒梅,不畏艰险,日夜勤习,方能厚积薄发。

李白眯着眼,凑近细观,见薄冰银雪,裹着花瓣,好似水晶匣里,盛着胭脂花。“娘你看,这个真好看!儿想摘下来送给你。”

“不可,傻小子,若美景人人都采摘,后来人又如何遇到这般美物?见万物,要贵生。”

“哈哈,想不到夫人竟有如此见识,大自然鬼斧神工,我辈庸碌之人,难望项背,见万物易,贵生难啊。”

“娘!贵生是什么意思?我才五岁,虽能诵读六甲,但你们也不能尽说这些复杂听不懂的话。”

李白皱眉疑惑的问道。

“咦!这不是昨日的光屁股小孩?老夫还以为你是铁打的火娃,不怕冷,今天也裹得严严实实。你这小娃,竟能寻到此处,莫不是来找我买马吧。告诉你,老夫不卖!”

这娃身边的妇人与其有七分像,应是其母了,没想到陇西如此荒凉之地,竟也有如此绝色。

啧!啧!啧!这是领着家长来花钱了。

李白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学堂门口,一名身穿灰色旧棉袍,肘部打着补丁的老汉,正是昨日买马人。

饶是李夫人见多识广,从不以貌取人,见了赵藐的外貌也不禁感慨,天下竟还有如此难看之人。

“呦,原来你们见过,这倒省下老道介绍。”蓝袍道长收起扫帚,抚须而立。

这位便是凉州来的大儒赵先师:赵藐。

学生李白,见过先师。

赵藐叉着腰,狐疑的看着李白:“我的小黄马很喜欢你,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你好好学,千万不能拐走我的马儿。”

李白一脸无奈,踮起脚尖,拉着李夫人的胳膊,在耳边轻说:“娘,我对什么马子,根本没兴趣。这老头看着就不靠谱,能不能换个地方学。”

李夫人瞅了一眼李白,没好气的说:“人不可貌相,况且你是来学知识的。”

赵藐抚须瞅着,对自己一脸嫌弃的小娃。哼!你还嫌弃我,我看见小屁孩也烦。

“李夫人借一步说话,你家小郎,如此年幼,此时求学,是否尚早?”

“赵先师,求学一途,本就艰辛,又何分年幼,况犬子已然开悟,既然求学,必是我夫妻二人对他日常表现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他的见识,他的理解,他的勇敢、善良,都已满足求学的条件,先生勿忧,若此子扰乱课堂秩序,或不认真学习,作为母亲,我第一个不饶他。

犬子既到学堂,有何叛逆,先生尽可鞭策教训,不必顾虑。”

赵藐闻言,暗道:此家夫人知书达理,想这小儿亦差不在哪,心中已有几分教授的心思。待要询问,见李白正光着屁股,蹲在池边,黄龙出洞。

李夫人见状,尴尬一笑,满脸通红,冲过去,用衣袖半手遮掩着,对李白小声说道:“十二,娘给你教过多少次了!已经五岁了,要选隐秘的角落再方便。”

李白嗯了一声,并未起身,俯身低头,从两腿之间向后望去。见黄龙已盘踞成型,遂捡起一根树枝,将龙头轻轻挑起。

母亦窘,催其擦屁而起。

我竟还有所期待,这娃还是太小,要不考较一番,让他知难而退。赵藐缓步上前。

“你叫李白?我这里的每个学生都会作诗,关于今日雪景,你有何见地?”当然了,这句话肯定是胡说的,别说学生了,就连我这个老师都不会写诗。虽然我文思泉涌,但就差这灵感的触碰。

李夫人面露忧色,李白连基本的诗词都未背诵,又如何会创作诗歌。

李白不慌不忙,擦完屁股,提起裤子,迈过黄龙,来到梅花树下,望着漫天风雪,摘下裘皮帽,感受着凛冽的北风。

低语沉吟:

《望雪》

寒梅映积雪

朔风劲且催

雪落指尖处

年华难再催

寒冷的冬天,孤独的梅花与积雪交相辉映,凛冽的北风遒劲浩荡,一片雪花飘落到我的指尖,转瞬即逝,就如这青春年华,满天风雪,灿烂过后终将离去......

众人闻言,呆立原地。李白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