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泻,落入盐湖。
被晒得黝黑的沈悦立在盐湖边上,突然瞧见盐场大门顿开,兵马如潮水一般涌入。
原来是李值云带兵而来,并早早的将整个盐场包围。
一眨眼的功夫,盐池监窦麒就被拖了出来。他极力挣扎,呜呜大叫,可仍如无力反抗的雏鸡一般,直接被带走了。
剩下的大量人马,兵分几路,将整座盐场抄检了一遍,特别是盐库。
瞧这架势,基本要尘埃落定了,
沈悦长吐了口气,如释重负的走上前去,“李司台,我不用再干苦力了吧?”
李值云回过头来,第一眼看到沈悦,险些没认出来,这也太黑了吧!
她抿住笑:“差不多了,快结案了。你在这里待了数日,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往外传?”
沈悦摊手,脸上带着他的招牌混不吝笑容:“无事可传!”
李值云眯起眼睛:“何事都无?”
沈悦摸了摸下巴,小声嘟囔道:“倒是发现了一帮小团伙,但似乎跟盐人案没有关系。”
“什么团伙?”
“嗐,就是两三个人会扎成一堆嘁嘁喳喳……”
未及沈悦交待清楚,便有人赶来禀告:“禀司台,在窦麒的家中又搜出了一具女尸,跟盐人案的女尸死法一致。现下,已运往县衙去了。”
李值云把手一挥,“走!”
……
这帮兵马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走,转眼之间,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无边无际的大雨。
有三个人站在暗处,看着沈悦以及另外两个盐工,跟着刚来的女官跑了,不由得冷笑一声。
嗬,原来他是个探子啊!
为首的孟青摇了摇头,随即把手一摆,“成了,他们走了,咱们也该走了。”
一刻钟后,两辆满载的泔水车驶出了厨房角门,歪歪斜斜的爬行在泥地里。
小曼穿着蓑衣,坐在车上摇摇晃晃。
突然之间,她回过头来,望了一眼,“沈三,你是猫,我是鼠。咱们从今往后,还是不要再见了吧……”
小曼藏好心事,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封信交给了路上碰见的邮差,随后,两辆车,三个人,便彻底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县衙。
被扔进大牢的窦麒踢着栅栏,朝着狱卒们大喊大叫:“为什么抓我?为什么抓我?还没有过堂,怎么就先收监了!叫你们大人过来,叫你们大人过来!”
没过多久,李值云一行便踩着他的叫喊声走了进来。
窦麒放眼一看,发现沈悦也在其中,一时间气的是双目血红,“原来是你小子!”
沈悦歪头:“是我,窦监丞前儿收了我十两银子,还没来得及把我调到盐库呢。”
听到这话,一众哄笑,“苍蝇再小,也是肉啊,还是窦监丞来者不拒,不嫌磕碜。”
窦麒咬着后槽牙,瞪了瞪沈悦,又看向了李值云:“那你们这是抓贪渎呢?”
李值云压下笑意,正色说道:“不止贪渎,还有一前一后两具女尸,与窦监丞有关。”
窦麒一嗤,圆圆的脸上泛起一抹不以为然:“原来是京里来的大人!盐车翻倒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区区小事,各位还值当亲自跑一趟?”
李值云挑眉:“区区小事?”
窦麒笑了一声:“不是小事还是什么?最多引起点民沸罢了。不瞒大人说,这两个女子,皆是下官府上犯了错的家伎。伎为奴,奴通买卖,亦属牲口。杀两个牲口,合情合理,大人打算用哪条律法,来惩治下官呢?”
刘晃怒目圆睁,呵了一嗓子:“你侮辱尸体,亦能治罪!”
窦麒摇了摇头,那表情仿佛在说,证据呢,证人呢?下官若说一切行为,皆是为保尸体不腐,又当如何?
其实窦麒的话,有一定道理,且符合社会风气,这也是当初沈悦不赞成此行的原因。
很大概率,就是空有恶行,而无法判罪。
可幸亏有李值云的坚持,才探得了白鹤园之事,并得到了姑苏灭门案的凶犯名单。
轻盈且缜密的目光从窦麒身上划过,李值云平声说道:“是非曲直,能否定罪,到了京中再议吧。时下,只能委屈窦监丞在狱中小住两日。后日一早,便动身回京。”
窦麒一怔,眼中透出一种深深的疑虑来,他开始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了。
李值云瞥了他一眼,便带人出了大牢,并嘱咐狱卒和冰台卫,好生看管。由始至终,都没有提及白鹤园和名单之事,以免打草惊蛇,横生枝节。
启程回京的前一日,李值云打算去流水居一趟,告诉歌姬莲安,案中的两具女尸,年纪皆与其妹不符。
不料刚要出门,莲安便到官驿求见。
见到她时,她一脸喜悦,恨不得原地起飞,蹦将起来,“大人,妹妹没死,妹妹没死!方才我收到了她的一封信,是她的字迹,是她的字迹!”
李值云拿过信一看,上头简单交待了她这一年半的踪迹。
原来是前年中秋当夜,她于白鹤园中,偷偷钻到了一位宾客的马车里头,试图逃出定边,摆脱贱籍。
后来阴差阳错的,结识了她的贵人,开始跟着做小生意。
由于没出定边县城,所以一直不敢写信,生怕泄露踪迹,被捉回去。而今出了定边,才敢来信报平安。
信中还交代了,一旦存够了钱,就回来为姐姐赎身。
莲安立在一旁,喜极而泣,泪水涟涟:“真是劳烦大人了,先前报了错案,所以赶忙过来澄清。”
李值云嘴角含笑,温和地将信递还给莲安,眼中流露出些许宽慰。
就在这一刻,沈悦风尘仆仆的从外头归来,当他第一眼瞥见莲安,整个人便如触电一般愣在那里,
“小曼?”
李值云抬起眼:“你喊谁呢?喔,这位是歌姬莲安,你当时去盐场了,没见到。”
沈悦睁着眼睛,不可思议的走上前来。
一边上下打量着莲安,一边将信拿了过来。
看完了信,又了解了之前的状况,他长长吐了口气,感慨怪不得这么像呢,原来是亲姊妹。
“我知道她,她化名小曼。小孩的小,曼妙的曼,之前在盐场当厨娘。时下……”
“时下如何?”莲安紧张了起来。
沈悦顿了一下,没有把真话告诉她,只是说道:“时下,人确实不在定边了。”
莲安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下。千恩万谢之后,与二人告辞。
人走了,李值云适才笑岑岑的看向沈悦:“把你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