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迷彩服刚被叠进衣柜，课本就成了新的主角。校园里的桂花香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图书馆里翻书的沙沙声。梦昕和光芒的日子，像被按了慢放键的偶像剧，每天踩着上课铃进教室，肩并肩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在两人的课本上投下交错的光斑。
“这道题你会吗？”光芒用笔戳了戳梦昕的笔记本，她的字清秀得像打印出来的，不像他的，龙飞凤舞得像在纸上跳舞。
梦昕会侧过头，用指尖点着题目轻声讲解，气息拂过他的手腕，像羽毛轻轻扫过。光芒常常听着听着就走了神，盯着她说话时微微动的睫毛发呆，直到被老师点名才猛地回神，引得全班哄笑，梦昕则会红着脸低下头，嘴角却藏着浅浅的笑意。
可这“小甜”里，总掺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光芒就像个永动机，下课会拉着梦昕去买奶茶，路上遇到同学能聊得眉飞色舞，可梦昕总是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边，最多在他讲笑话时弯弯眼睛，像只温顺的小兔子。
“你在想啥呢？”有次排队打饭，光芒忍不住问。前面的队伍长得像贪吃蛇，他以为梦昕会抱怨两句。
“在想下午的高数课会不会点名。”梦昕的回答简单得像道填空题。
光芒有点失落，他本来想说“今天的阳光好适合去湖边散步”。他总觉得梦昕像隔着层薄雾，看得见轮廓，却摸不透心思。他越热情，她越平静，平静得让他心里发慌：“她是不是其实不喜欢我，只是不好意思说？”
日子像杯温吞的白开水，上课、下课、吃饭，循环往复。光芒生病了，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期待着手机能弹出梦昕的消息，结果等到的只有系统推送的天气预报。室友打趣他：“你女朋友怕不是把你忘了？”他只能挠挠头，强撑着说：“她可能在忙学习。”
班级篮球赛那天，光芒在球场上跑得像阵风，三分球投得又帅又准，眼角余光却一直在观众席里扫来扫去。他看到玉儿举着“光芒最帅”的牌子喊得声嘶力竭，却没看到梦昕的身影——后来才知道，她坐在最后一排，安安静静地看着，手里还拿着本单词书。
没课的时候，光芒约她去看电影，她会说“作业还没写完”；约她去爬山，她会说“有点累”。可到了期末考试周，她会准时发来消息：“记得复习《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据说老师划的重点要考。”食堂饭卡没钱时，她会默默把自己的卡递过来：“先用我的吧。”
这些细碎的关心，在光芒看来却像隔靴搔痒。他想要的是那种轰轰烈烈的喜欢，是生病时有人端水喂药，是打球时有人拼命加油，是没事时能腻在一起说些废话。可梦昕给的，总是这么克制，这么冷静，冷静得让他心里慢慢蒙上了层灰。
就在这时，张欣像颗小太阳闯进了他的生活。这个小个子女生总穿着亮色卫衣，扎着高高的马尾，笑起来像颗饱满的樱桃。作为学生会干事，她三天两头找光芒：“光芒，帮我搬下活动物资呗？”“光芒，这个表格你会做吗？”一来二去，竟在一次送文件时红着脸说：“我觉得你特别好，我喜欢你。”
光芒当时就傻了，手里的文件夹差点掉地上。他热心帮忙纯属习惯，哪想到会被表白。可看着张欣亮晶晶的眼睛，听着她直白又热烈的喜欢，他心里竟冒出个念头：“这才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吧？”对比之下，梦昕的冷静更像一盆冷水。
南方的冬天来得悄无声息，却带着种钻骨头的湿冷。教室里没暖气，手放在桌子上都觉得冰得慌，和北方家里热乎乎的炕头简直天差地别。光芒没扛住，感冒了，鼻子堵得像被棉花塞住，说话嗡嗡的，浑身提不起劲。
窗外飘着细雨，冷风吹得窗户呜呜响。光芒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里张欣发来的“多喝热水”“要不要我给你送药”，再看看梦昕那边毫无动静的对话框，心里像被冻住了似的。
他决定，必须和梦昕好好聊聊。
晚上约在食堂二楼，梦昕准时到了，穿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像只圆滚滚的小企鹅。光芒却没了往常的叽叽喳喳，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半天没说一句话。
梦昕小口喝着热汤，轻声问：“你不舒服吗？”
“没有。”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
吃完饭，光芒提议去小吃街走走。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谁都没说话，只有风吹过光秃秃树枝的声音。光芒攥着口袋里的手机，手心全是汗，那句“我们冷静一下”在喉咙里滚来滚去，怎么也说不出口。
路过那家拍大头贴的小店，暖黄的灯光透着股怀旧的味道。梦昕突然停下脚步，指着里面说：“要不，我们拍一张吧？”
狭小的拍照亭里，两人挤在一起，镜头里的光芒还没来得及摆出鬼脸，就看到梦昕的眼神有点亮，又有点涩。她对着镜头努力笑了笑，右边的小酒窝浅浅的。光芒心里一软，突然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他开始做鬼脸，挤眼睛，把脸凑到梦昕旁边做兔子耳朵。梦昕被逗得弯了眼睛，快门“咔嚓咔嚓”响，把这些瞬间都定格了下来。走出亭子时，两人手里拿着那张印着四个小格子的照片，上面的笑脸都傻乎乎的，却透着点说不清的甜。
可该说的话，终究还是要说。快到宿舍楼下时，光芒深吸一口气，声音低低的：“梦昕，我觉得……我们要不冷静一段时间吧。”
梦昕的脚步顿住了，抬头看他，眼睛里像落了层霜。
“我总觉得，你好像不太关心我。”他挠挠头，把张欣的事也说了出来，“有个女生对我很好，很热情，我……我有点confusion。”
梦昕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两人在宿舍楼下分开，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光芒回头看了一眼，梦昕的背影小小的，很快消失在楼道口。
梦昕回到宿舍，把自己摔在床上，被子蒙住头。室友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没说话。那些委屈、难过、还有点说不清的愤怒，像团乱麻缠在心里。她抱着枕头，眼泪没掉下来，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算了，睡一觉就好了。”她把脸埋进被子里，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周末，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时，已经快中午了。梦昕揉着眼睛坐起来，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全是光芒昨晚说的话。
“他觉得我不关心他……”
“那个女生……”
“冷静一段时间……”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想挽回吗？好像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放弃吗？心里又像被挖了块似的，空得慌。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好，照得地板暖洋洋的。梦昕看着床头柜上那张大头贴，照片里的自己笑得有点勉强，旁边的光芒却笑得像个傻子。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照片里光芒的脸，小声嘀咕：“笨蛋……”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照片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寝室里，玉儿正对着镜子涂口红，准备和男朋友约会。瞥见梦昕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立刻把口红往桌上一放，凑了过来：“咋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梦昕本来想强装没事，可被她这么一问，鼻子一酸，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她抽抽噎噎地把光芒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说到“冷静一段时间”时，抽泣声变成了小声的哭嚎，肩膀一抽一抽的，活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奶猫。
玉儿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翻出纸巾，一张接一张地往梦昕手里塞：“哎呀哎呀，不哭了不哭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她挠挠头，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拍着梦昕的背，像哄小孩似的，“他是不是傻？咱们梦昕这么好，他居然不懂珍惜！”
“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从来没被人这样说过……”梦昕吸着鼻子，声音瓮声瓮气的，“感觉心里堵得慌。”
玉儿恍然大悟：“嗨，这有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肯定难受啊！要不，你俩找个机会好好聊聊？把话说开了说不定就好了。”
梦昕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我才不主动找他呢……”她就是这样，明明心里翻江倒海，表面上却硬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被动得像块捂不热的石头。
玉儿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没辙了，只能陪着她叹气，把自己的零食全塞给她：“吃点甜的就不难受了，别想了啊。”
从那以后，两人之间像隔了层看不见的玻璃。上课还是坐同桌，却隔着能再塞下一个人的距离；下课在走廊碰到，眼神一对上就赶紧躲开，像两只受惊的小鹿。其他同学还没察觉不对劲，照样在教室里谈天说地，只有梦昕觉得空气里都飘着尴尬的小泡泡。
可光芒这颗“小太阳”，哪能甘心被乌云遮住呢？没过几天，他就像没事人似的，在课堂上偷偷给梦昕传纸条，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写着“这老师的发型像个鸟窝”。
梦昕本来想假装没看见，可忍不住偷偷掀开一角，嘴角差点没绷住。
下课时，他又端着两杯奶茶凑过来，把其中一杯往梦昕桌上一放：“买一送一，不喝浪费。”说完，还故意当着她的面，做了个鬼脸。
开始梦昕还觉得别扭，脸红心跳地把奶茶推回去，可架不住他天天变着花样地逗她。今天是讲个冷笑话，明天是分享块奇怪口味的饼干，次数多了，那层玻璃好像被阳光晒化了，两人又像以前那样，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在图书馆自习。
梦昕摸着下巴偷偷想：“这算不算又磨合成功了？”
可感情这东西，就像坐过山车，总有起起落落。第二学期刚开学没多久，梦昕看着身边腻歪的情侣，突然觉得自己和光芒好像差点意思——她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他，那种心动的感觉，远没有做数学题解出来时强烈。
她把光芒约到操场，低着头抠着手指说：“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光芒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大金毛：“为啥啊？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我……我好像没那么喜欢你。”梦昕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却字字清晰地钻进光芒耳朵里。
光芒沉默了半天，操场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看着梦昕紧绷的侧脸，突然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点涩：“行，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以后就把你当普通同学，绝对不缠着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
恢复单身的梦昕，突然觉得空气都变轻松了。不用再纠结怎么回应光芒的热情，不用再担心自己不够主动，每天上课、自习、泡图书馆，日子过得像杯白开水，却也清清爽爽。
可光芒却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他约着宿舍的兄弟去网吧，开启了通宵包月模式，白天上课趴在桌上睡觉，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像熊猫。再在教室里碰到时，两人眼神一对上就赶紧移开，连句“借过”都觉得别扭。
曾经热热闹闹的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退回了同学的位置，像两条交叉过一次的直线，又朝着各自的方向延伸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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