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浪漫小说 > 出逃凡野 > 第十八章:“自残”的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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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招娣瘦小的身体扑到床边,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痛苦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伏在床沿,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小兽般的呜咽,滚烫的眼泪瞬间打湿了粗糙的床单。

“呜……小圆儿……疼……好疼啊……”

她终于不再是麻木地说“不疼”,而是第一次向外界宣泄出真实的感受,声音破碎,带着撕心裂肺的委屈,

“背上……腿上……都好疼……”

林遇安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想伸手去抱住这个颤抖的小小身躯,想给她一点微弱的安慰,但后背剧烈的疼痛让她连稍微抬起手臂都变得极其困难。

她只能焦急地、徒劳地伸着手,声音因为心疼和焦急而发颤:

“招娣……招娣别怕……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她挣扎着想侧身,想去撩开冯招娣后背单薄的衣衫,这动作立刻牵动了背上的伤口,剧烈的刺痛让她眼前发黑,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伸出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下来。

“别乱动!”

一声低沉的呵斥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一直沉默站在门口处的纪晏如,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水杯。

他一个箭步跨到床边,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他并没有去碰情绪崩溃的冯招娣,而是一手按住了林遇安没有受伤的肩膀,力道不轻,却有效地阻止了她再次牵动伤口的动作。

他的脸色很沉,眉头紧锁,目光却锐利地落在林遇安后背——

刚刚因为她的挣扎,原本包扎得妥帖的纱布边缘,赫然洇出了一小片刺目的鲜红!

那片红色还在缓慢地、固执地扩大,像雪地里绽开的罂粟。

纪晏如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无名火混合着强烈的后怕瞬间窜了上来,烧得他心头发慌。

他想起韩叔临走前的再三叮嘱:

“静养!千万不能乱动!伤口再崩开就麻烦了!”

再看看眼前这个为了看别人伤势而把自己伤口崩开的“蠢兔子”!

“你是嫌自己伤得不够重,想再添点彩是不是?!”

纪晏如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怒意,但仔细听,那怒意底下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按在林遇安肩头的手微微用力,强迫她趴回去,眼神凶得像要吃了她,

“给我老实躺好!再动一下试试!”

林遇安被他吼得一愣,后背的剧痛和那凶神恶煞的眼神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不敢再乱动。

但她的目光依旧焦急地黏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冯招娣身上。

纪晏如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他

看都没看还在哭泣的冯招娣,目光扫过林遇安苍白的脸和后背那刺目的血迹,语气生硬地命令道:

“你,闭嘴,别说话,省点力气!她,”

他终于瞥了一眼伏在床边哭泣的冯招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之前的戾气,

“你也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哭能把伤哭好?”

他这生硬的“安慰”显然没什么效果,冯招娣反而哭得更凶了,仿佛要把积攒了十几年的泪水都流干。

纪晏如烦躁地“啧”了一声,眉头拧成了死结。

他不再理会哭泣的冯招娣,转身大步走到门口,朝着院子方向,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明显急切的音量喊道:

“奶奶!妈!药呢?!快把药端来!纱布!纱布也得换!她伤口又裂开了!”

他的声音穿透了午后小院的宁静,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紧迫感。

院子里立刻传来纪老太太和杨淑华惊慌的回应和急促的脚步声。

纪晏如喊完,并没有立刻回屋,而是背对着屋内,站在门口。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口大半的光线,在屋内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

他微微低着头,肩膀绷得很紧,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屋内,只剩下冯招娣压抑不住的哭声和林遇安因为疼痛而变得粗重艰难的呼吸声。

林遇安趴在那里,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牵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受刑。

她看着纪晏如僵硬的背影,听着他刚才那番又凶又急的话,还有他冲出去喊人时声音里那份掩藏不住的急切……

【这家伙……是在担心我吗?】这个念头荒谬地冒了出来。

可那凶巴巴的语气和按着她肩膀时毫不留情的力道,又实在不像。

但……如果不是担心,他那么急吼吼地冲出去喊人换药做什么?

那后背洇出的血,似乎真的吓到他了?那个总是拽得二五八万、仿佛天塌下来也能顶住的纪晏如?

林遇安疼得意识有些模糊,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

她看着纪晏如的背影,那背影在逆光里显得有些模糊,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绷和……焦躁?

就在这时,纪晏如忽然毫无预兆地转过身。

他的动作很快,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瞬间锁定了林遇安因为疼痛和失血而显得更加苍白脆弱的脸。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翻滚着怒火、不解、探究,还有一丝林遇安从未见过的……近乎狼狈的困惑。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那句在舌尖盘旋了许久的、带着冰冷探究和莫名情绪的“蠢兔子”,几乎要脱口而出。

他看着林遇安那双因为疼痛而氤氲着水汽、此刻正茫然地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映着他紧绷而显得有些凶恶的脸。

他又瞥了一眼伏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的冯招娣。

最终,那句刻薄的话,还是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更加生硬冰冷的一句,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陈述一个让他无比烦躁的事实:

“林遇,”

他念她的名字,声音沉得像块石头,

“你对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陌生人……都能拼了命去护着,连自己死活都不顾……”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带着一种被重重谜团包围的窒息感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受伤?

“那你对自己……怎么就那么狠?”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屋内哭泣和疼痛交织的混乱。

它冰冷,尖锐,带着纪晏如一贯的咄咄逼人,却又似乎包裹着某种更深沉、更难以理解的情绪。

林遇安愣住了。后背的剧痛仿佛都停滞了一瞬。

冯招娣的哭声也卡在了喉咙里,茫然地抬起头。

纪晏如却不再看她们,猛地转过身,大步走出了屋子,几乎是撞上了正端着药碗和纱布匆匆赶来的纪老太太和杨淑华。

“晏如?你……”

杨淑华被他撞得一个趔趄。

纪晏如头也没回,只丢下一句硬邦邦的:

“药来了!赶紧给她换!我出去透口气!”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院门口,背影带着一种近乎落荒而逃的僵硬和决绝。

屋内,只剩下刺鼻的药味、林遇安后背洇开的血迹、冯招娣满脸的泪痕,以及纪晏如那句冰冷的、如同拷问般在空气中回荡的诘问:

“那你对自己……怎么就那么狠?”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却驱不散那弥漫开的、沉重而复杂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