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石成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僵硬的董事耳中,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埋叛徒的时候,记得用点心思。”
他顿了顿,在门口停下,微微侧头,目光扫过那面已经恢复稳定、显示着V型反转后高扬曲线的全息屏,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弄。
“用‘曼珠’的花肥,效果会更好。”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粉红色身影消失在门口。
柳青丝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袖子轻晃,仿佛刚才捏爆人头的并非这只手的主人。只留下满室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一地狼藉的污秽,和一屋子如同刚从噩梦中惊醒、面无人色的董事们。
窗外,警笛的红蓝光芒疯狂闪烁,映照在巨大的玻璃上,也映照在会议室地板上那滩刺目的血泊之中,如同为这场血色董事会,打上了最后的、荒诞的注脚。
由氏总部顶楼的风带着钢筋水泥的冷硬气息,吹不散石成金眼底沉淀的寒意。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在脚下铺展,繁华的表象下,是地灵族掀起的、肉眼可见的疮痍。
卫星地图被投射在光幕上,触目惊心的红色标记如同瘟疫般蔓延。
西南山区,大片山体如同被巨兽啃噬,滑坡的泥石流冲垮了村庄,只留下浑浊的泥浆和断壁残垣的残骸;中部平原,一场诡异的“洪水”过后,幸存的灾民身上开始出现腐烂的脓疮,空气里弥漫着绝望和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恶臭;东南沿海,超乎气象预测的狂暴台风过境,城市瘫痪,海水倒灌,漂浮的杂物中混杂着来不及逃离的遇难者;更深处,代表地陷的黑色漩涡标记无声地吞噬着地标建筑,代表地震的波纹在板块脆弱处疯狂震荡……
“命令。”石成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淬火的冰,“由氏旗下所有工程、医疗、运输部门,抽调三分之一人员,组成紧急救灾序列。物资储备库全部开启,优先保障一线。由氏基金会所有资金,即刻划拨救灾专用通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光幕上那些刺眼的红点,“所有参与救灾的员工,薪资三倍,抚恤金按最高标准。告诉他们,这不是生意。”
指令简洁、冷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通过加密频道瞬间传遍庞大的集团网络。巨大的机器开始轰鸣运转,不是为了利润,而是为了在灾难的缝隙里抢回生命。
石成金的目光穿透冰冷的玻璃幕墙,投向城市边缘那片被特意保留下来的、格格不入的桃林。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属于这个残酷世界的、虚幻的暖意。
暮春的风,带着桃花将谢的颓靡香气,吹拂着桃林深处的空地。
柳如烟蹲在地上,素白的手指轻柔地拂过一株桃树根部的泥土,那里,一道新鲜的、深刻的划痕狰狞地撕裂了树皮,渗出琥珀色的汁液。她身边的地有爱,摊开的掌心血肉模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地冒着血珠,显然是他刚才不知为何用力砸击树根所致。
“有爱大哥,你这是何苦?”
柳如烟的声音带着心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净的丝帕,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他流血的手掌。动作间,她发髻上斜插着的一根古朴银簪,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出温润的微光,簪头雕刻着几朵细小的桃花,精巧雅致。
就在她低头专注包扎的瞬间,那根银簪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竟无声无息地从她如墨的青丝间滑落,“叮”一声轻响,掉落在铺满落英的泥土上。
不远处,一棵虬枝盘结的老桃树后,石成金的身影如同融入树影的雕像。他眉心的金痕无声裂开,第三眼开启的刹那,眼前温馨的画面瞬间被剥离了表象。
他看到的不再是包扎的关切与滑落的银簪。
他看到的是无数根纠缠的、散发着不同光泽的“线”。
从柳如烟的心口延伸而出,一条纤细却无比坚韧、泛着淡淡月华般清辉的丝线,缠绕着那根落地的银簪。那是他当年亲手赠予她的定情信物。而另一条同样源自她心口、却显得更加沉重、带着一种自我束缚般灰暗光泽的因果线,则牢牢地、近乎窒息地缠绕在地有爱受伤的手腕上!这条线传递出的意念是“恩重如山,不可负”。
与此同时,从地有爱的心口,喷涌而出的是无数条粗壮、粘稠、散发着浓烈占有欲和扭曲执念的猩红丝线!这些丝线如同贪婪的毒蛇,疯狂地、不顾一切地缠绕向柳如烟身上那根代表“恩情”的灰线,以及她整个人!它们彼此绞杀、缠绕、撕扯,最终在石成金的高维视野中,拧成了一股令人作呕的、不断搏动着的猩红色“麻花”!那麻花的核心,是地有爱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痴迷和柳如烟眉宇间无法摆脱的沉重枷锁。
“等由心恢复真身,”柳如烟包扎好地有爱的手,抬起头,目光落在远方,带着一种近乎祈祷的渺茫希冀,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就,成婚。”这句话,是对地有爱说的承诺,更像是对自己命运枷锁的最后一次确认。
话音未落!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心腔爆裂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炸开!
地有爱猛地站起,那只刚刚被包扎好的、还渗着血的手,竟像一柄狂怒的铁锤,带着无边的戾气和毁灭一切的冲动,狠狠砸向旁边那棵无辜老桃树裸露在地表、盘根错节的粗壮树根!
木屑与泥土混合着桃树的汁液,四散飞溅!
就在这飞溅的碎片、泥土、以及被震落的、漫天飘舞的桃花之中。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飞溅的物体,包括那些粉白的花瓣,都在空中诡异地悬停、凝固!一股阴冷、恶毒、带着地底深处腐朽诅咒气息的力量瞬间笼罩了这片空间。那些凝固的花瓣,如同被无形的刻刀雕琢,疯狂地重组、扭曲、凝聚!
眨眼之间,在柳如烟和地有爱头顶的虚空中,由无数片染着泥土和树汁、却诡异透出鲜血光泽的桃花,拼凑成了四个巨大、狰狞、如同用淋漓鲜血书写的古老篆字:
魂!飞!魄!散!
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浓烈的死亡气息,仿佛来自地狱的判词,冰冷地烙印在凝固的空气中,目标直指石成金!
“啊——!”柳如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骇得魂飞魄散,脚下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倒。
“如烟!”地有爱反应极快,脸上那狂暴的戾气瞬间被关切取代,他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柳如烟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保护欲。
树后,石成金在“魂飞魄散”四字出现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被命运锁定的寒意从脊椎窜起。他几乎是本能地、闪电般向后暴退一步,试图拉开距离!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此刻死寂凝固的环境中显得无比清晰的断裂声响起。
石成金的右脚,精准地踩断了一根早已枯死、半掩在落英下的桃枝。
这声脆响,如同投入凝固湖面的石子。
空中那四个由桃花凝成的、散发着不祥血光的“魂飞魄散”篆字,如同被戳破的幻影,瞬间溃散,化作无数失去光泽的普通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那股阴冷凝固的气息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地有爱扶着惊魂未定的柳如烟,猛地抬起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石成金藏身的老桃树方向!他扶着柳如烟的手并未松开,另一只完好的手却闪电般探向腰间,做出一个拔取武器的动作,脸上充满了被窥破秘密的惊怒和杀意!
然而,当他将手从腰间抽出时,握在手里的,并非预想中的利刃或法器,而是一截焦黑、扭曲、仿佛被雷火焚烧过的枯草绳!那草绳软塌塌地垂在他手中,显得无比滑稽和诡异。
地有爱的动作僵住了,脸上的惊怒瞬间被一丝愕然和更深的阴霾取代。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截无用的焦黑草绳,眼神晦暗不明,仿佛这草绳比任何凶器都更让他难堪。
石成金从树后缓缓走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致命的诅咒和此刻的闹剧都与他无关。他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的柳如烟,落在她脚边那根静静躺在落英中的银簪上。
他走过去,俯身,修长的红指甲手指捻起那根沾染了泥土的银簪。动作自然而流畅,没有一丝犹豫。他甚至没有多看地有爱和他手中那截可笑的焦黑草绳一眼,仿佛那只是空气。
然后,他走到柳如烟面前。柳如烟还半倚在地有爱的臂弯里,身体微微颤抖,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石成金伸出手,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将那只沾着泥土的银簪,重新、稳稳地、簪回了柳如烟如云的鬓发之间。银簪上的小桃花,在夕阳下重新泛起温润的光泽。
就在簪子入发的瞬间,石成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旁边那棵被地有爱砸伤的老桃树。那断裂的树根旁,散落着几根被砸断的、带着新茬的桃枝。
其中一根桃枝的断裂面,那细微的纹路,那熟悉的木质色泽,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猛地劈入石成金的脑海!
那,分明是他当年亲手为柳如烟折下,送给她簪花的那一枝!十多年过去,它竟被柳如烟以心、以情温养而炼成了护身法器!如今,却被地有爱这莽夫生生砸断!
一股腥甜灼热的气息猛地从胸腔涌上喉头!石成金强行压下,但一丝极其细微、带着碎金光泽的血线,还是不受控制地从他紧抿的嘴角缓缓渗出,又被他无声地咽了回去。
石成金的指尖触到桃枝断裂面的刹那,龙血舍利子骤然发出尖锐的蜂鸣。高维视野中,这截被温养了十年的桃枝正渗出淡粉色的灵韵,那是柳如烟用每日的念力和心血浇灌出的护身结界,如今断口处的灵韵如泣血般溃散,与他嘴角渗出的金血形成诡异的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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